他的既得利益,他的血脈尊貴,從此刻起便不再生效。好在他還有自己的實力,還有機會找回自己的身軀。也不算一無所有。
“你贏了,老妖怪。”
這番話語帶著些自暴自棄、此外還有某種不再掙扎與糾結的解脫感。
禪院直哉終于放棄了內耗,承認自己念出的新式家規。他抬起眼眸。
“你說錯了。”江萊棕眸平靜,他淺淺露出一個笑,“是我們贏了贏了扎根腐朽的規則。”
禪院家族里剛才便波動不休的奇特咒力,此刻更是愈演愈烈,宛若疾風驟雨里的纖細草苗,在禪院家秩序新舊變動中扭曲著搖擺
拉扯搖擺的咒力節節攀升,到達某個頂峰后開始崩塌,像是累積的砂礫石碓,向著一側傾瀉瓦解。
貴賤之塔的成立前提是禪院家族的規則和秩序,但這個前提條件現在已經被否定了。
本就被卡bug的塔再也無法撐住扭曲的力量,扎根于整個禪院家的頑疾陣法震蕩著,慢慢趨近于某種虛無。
禪院直哉只覺得身上一松,自從踏入禪院家便感受到的不適終于消散。他繃緊的身軀也隨之舒緩下來。
“這是結束了”他下意識說。
“還沒有完全消失,但塔在慢慢崩塌。”松田陣平能感知出周圍空氣中咒力的波動,他電子屏幕上亮起一個禮袍撒花的動態圖片,伴隨響起的還有電子音,“gratutions”
江萊同樣感知出貴賤之塔的消散,這是四方守塔中的最后一個塔了。
自此,那綿延已久的契約便解除,腦花和他的死忠手下們將不再擁有消耗他人命運的“不死”。
這是一個非常具有突破意義的進展,相當于斷掉了腦花的一個有力的臂膀
江萊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放松的笑容,他內心躍動著喜悅。但緊接著,他視線瞥見身側愈加透明的身影,那抹笑容便淡了下去。
旁側飄蕩的鬼先生神色如常,注意到江萊的視線,他偏過頭,唇角翹著,嗓音攜裹磁性,平緩道“恭喜。看來你的目標取得了很好的進展。”
“”江萊沉默半秒,沒有接話。他輕聲問,“你要走了嗎”
“這是一件好事,不是嗎”伏黑甚爾身上洋溢著某種懶洋洋的、卻讓人注目的氣勢,“我也實現了一直以來的目標。”
江萊內心其實明曉,走向最后的解脫,便是伏黑甚爾追求的終點。
伏黑甚爾被困在這個不屬于他的人間太久太久了,現在,他終于可以掙脫無形的枷鎖,奔赴自由的邊界。
理性上,江萊覺得自己應該為甚爾感到高興。但感性上,他還是忍不住別開視線,嘗試壓住胸腔中涌動的不舍。
伏黑甚爾是他在咒術界的第一個朋友。他們經歷了敵視、警惕、猜忌,再到勉強交談、攜手合作,最后終于敞開胸懷、承認彼此的陪伴。
從他最懵懂無知初入咒術界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段無比漫長的光陰。
即便伏黑甚爾沒有時時刻刻飄蕩于身側,但江萊知道,對方就在槐木牌墜之中沉眠著,若是有需要,他可以隨時出來。
看出江萊的沉默,半透明的伏黑甚爾視線稍停,他緩慢地、平穩地點出“我早就死了。在與你相遇之前。”
“我早已迎來了我的結局,現在,我不過是坦然接受它。”伏黑甚爾唇角的傷疤隨著輕笑牽動起,“曾經與我而言,被困在人間的日子是苦難。但臨到此刻,我想,某種意義上,它也是禮物。”
“你是使苦難化作禮物的人。”
伏黑甚爾很少說出這樣的話語,他的語速不快,言語從他喉嚨中低沉滾動滑出,恍若野獸的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