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道藏如今快四十歲了,風風雨雨那么多年,被她奉為圭臬的至理便是男人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犯賤、最齷齪、最可笑、最自信最言而無信的存在
她五六歲時便已經懵懵懂懂地察覺到男人的不可信了,而今更是篤定了這一點。
男人們他們為自己是男人而感到無比的驕傲,因為“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必然是要有大作為的
而小女子呢小女子算得了什么,那不過是男人宏圖霸業中錦上添花的那一朵菟絲子罷了。
哪怕是飽讀圣賢之書的,表面上表現得再如何“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男人,他的骨子里依然是瞧不起女人、并且認為女人是低他們一等的。
哪怕他本人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竟然有如此刻薄的想法,可實際上他們就是不認為女人也是“人”,有自己獨立的人格,而不是依附于男人而存在的附屬死物。
可實際上女人當真的如此蠢笨不堪嗎,不是的男人才是最險惡的存在。他們總喜歡借助古今圣賢的話來禁錮女人,動輒便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古今圣賢的話成為了他們遮掩自己不足并倒打一耙的借口,實際上,他們當真信奉圣人的話如同自己的信仰嗎并不是的。
圣人提倡仁義,正所謂“仁以為已任”,可男人心狠手辣,殘暴不仁時,他們卻說只口不提圣人訓誡,只說自己是“無毒不丈夫。”
圣人提倡誠信,正所謂“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可男人言而無信,出爾反爾時,他們卻視圣人訓誡如同無物,狡辯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甄道藏的母親便是上上代有名的蜀中才女,美名在外。
從前她父親三顧外祖家求娶她的母親,言說“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還向外祖父跪地許諾“若能娶得令愛,定一生不負”
他們的婚事,還是幾十年前的蜀地佳話。
可結果呢蘭因絮果罷了
曾經鮮活的母親,在父親后院里的人一個個多起來,偌大的后院甚至變得擁擠不堪、味濁熏人后,鮮活的母親也在一夜一夜寒涼地等待中,終于慢慢枯萎了。
在甄道藏和姐姐年僅八歲的時候,她們的母親就已經纏綿病榻四年,最后在一個父親不知道流連在哪個小妾的床上的寒夜,她們的母親帶著無盡的悲痛咽了氣。
男人,男人是什么呢是讓母親愛笑的眼睛里的光芒消失的兇手么
甄道藏和姐姐甄道隱十年如一日的刻苦治學,世人皆道她們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可誰人知道她們背后付出了多少她們不比世間任何一個男人付出得少
想要出名,就得優秀,女子想要出名,就得比男子優秀一百倍
終于,在父親的運作下,她們姐妹闖出了“青江雙姝”的名頭。
天下青年才俊聞聲而動,那時候當真是“一家有女千家求”啊
她曾何等風光
王黎光那會兒還不是神策軍的大將軍呢,他爹倒是神策軍的參軍,可他甚至只是他爹的嫡次子而已。
可甄道藏最后選擇了他,為什么
因為他看著最“真誠”,他是唯一一個敢向泰山與她娘的墓碑立下誓言,說要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求娶者
所以哪怕王黎光在那群求娶者中根本排不上號,甄道藏最后依然選擇了他。
姐妹兩風格出嫁不久后,甄道藏的姐姐甄道隱死了。
世人感嘆她姐姐紅顏薄命,一代佳人早早就香消玉損,可能是像她們的母親吧,都是體弱多病
還有詩人為她的死作詩呢。
可實際上真相是如此的嗎不她日夜與姐姐相處,怎會不知姐姐身體康泰,嫁了人,又不是挨了刀,身體也會每況愈下嗎
又兼之姐姐臨死前的頻頻來信中的苦澀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