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如英仍舊不說話,沉默地往前走。
這位青年與她一般固執,依然跟在她身后。
“你莫要再跟著我了,”劉如英說,“我只是去與我的家人團聚,我并不悲慘,也無需你的同情。”
劉如英還記得在那個天際被燒得一片絢爛火紅的午后,他背著光,周身都是金燦燦的夕陽余暉,而他看她的眼神,盈滿了溫柔的慈悲,比之他身后的金光,更光明奪目,甚至更溫暖。
他的聲音像是至善的流水“可是姑娘,也許你的家人并不愿你那么快就去與他們團聚啊死者已逝去,生者當奮發。姑娘,何不帶著逝者的期許,讓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呢那或許才是珍愛你的親人們真正想要的。”
劉如英想,他一定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她看見的他,身著簡樸到甚至可說得上是破爛的衣裳,可他那周身的氣度,卻比任何一個綾羅綢緞的富人都更高貴。
他溫柔、慈悲,擁有一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他似乎是歷盡滄桑與狂風暴雨,卻依然佇立在山阿之巔的一株寒松。
看著他,劉如英就想起了那句話“朗朗如日月之入懷”,原來當真有男子,可以干凈皎潔得像是月亮一樣
也許,她當初所嫁的人,是這樣的人的話,她這一生,會活得更明白一些吧至少不會如此刻那般凄楚,畢竟他看起來就是一個十分有耐心的人,如果她成為了對方的妻子,就算她蠢笨愚鈍,他想必也是愿意溫柔耐心地教導她的
真是的,她一個將死之人,想什么呢此人心懷慈悲,特意來救她于深淵,她怎可拖累人家
更何況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公子留步人生長恨,水長東,須知人總有無可奈何之事,我意已絕,還望公子尊重我的意愿,莫要強求。”
此話一出,這位公子便僵硬地站在遠處,沒有再動彈一下。
劉如英轉身之后,仍記得他凝視著自己的眼睛,盛滿了無能為力的悲傷。
姚鵬舉驚訝地看著站在曹國舅院子外的女子,那女子梳著未出閣的姑娘的發型,雖非他所愿,但他到底是冒犯了女眷。
“在下得罪。”姚鵬舉鄭重地抬手行禮,垂下了眼眸,不再看冒犯對方。
劉如英看他那一板一眼的動作,又想起前世她說他“非禮”的時候,他一臉認真和莊重地向她行禮道歉的模樣。
回顧往事,劉如英卻并無當時的悲傷,因著心中放下了執念,此時此刻,她竟反而覺得格外有趣。
“噗嗤”一聲,劉如英笑出聲來了,姚鵬舉疑惑地抬頭,劉如英卻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臉。
湛兮剛好換了衣服出來,就瞧見院子里的兩人那奇奇怪怪的氛圍。
湛兮“”唔,要不是老虎不會講人話,那他高低要問一下這是怎么回事,他就換了一身衣裳,這兩人怎么就好似有種故友重逢的感覺
“表姐。”湛兮出聲喊劉如英。
劉如英大大方方地放下了衣袖,沖湛兮笑道“小少爺,姑母讓我來問問你,午膳可要一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