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儺”雖未開始,但場所和其他該有的準備,也都已經就緒,而且許多座位,都已經坐得滿滿當當了。
不過主位依然是空缺的,湛兮徑直去了自己的座位。
沒一會兒,天底下最尊貴的那兩兄弟就到了。
太子臉色有點白,看著就知道這幾日,那一整套復雜沉重的祭祖儀式,對他造成了多么沉重的疲倦
但太子還只是臉色有點發白,走路姿勢正常,不說步步生風,至少每一步都非常端正。
二皇子就不行了,一副被人從被窩里強行挖出來的模樣,一條路走得頭重腳輕、跌跌撞撞。
太子忍不住伸手扶自己那可憐的傻弟弟,二皇子就直接得寸進尺地整個人掛他大哥身上,腦袋就直接擱在太子的肩膀上,然后他心安理得地閉上了眼睛。
哪怕只是在走路的路上,二皇子都要爭分奪秒地補覺。
湛兮看著,心中微嘆,他隱晦地掃過官員們的席位,看到了不少高階官員,似乎是看著二皇子,在微微地搖頭。
湛兮甚至還看到了王意如壓根不加掩飾地得意的笑容,還有廣平侯幾不可見地,在胡須的遮掩下,微微翹了一下的嘴角。
哪怕過了這個年,他們也只有六七歲,可是實際上,很多官員們已經在暗自地打量他們了。
這些老成了精怪一般的官員們,那正是恨不得拿著顯微鏡去觀察這兩位皇子的一舉一動。
若說太子的“偶像包袱”非常重,那二皇子就可以算得上是“甩飛了形象負擔”。
若說在官員支持率的得分那兒,太子對上二皇子必然是碾壓性的勝利。
可若說身為一個孩子的靈魂,是否得到了充足的快樂投喂的話,太子對上二皇子,那就是慘烈的敗績了。
二皇子剛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就直接一歪身子,倒在了湛兮的身上,嘴里委屈得要死地嘟嘟囔囔“我好困啊好困啊好困啊,我怎么那么慘,為什么皇子要那么可憐,我好困,我好想睡覺,我感覺我背沾著了床我就能剎那睡過去,嗚嗚嗚我好困”
湛兮摸了摸老虎腦袋“再忍一下,看完今日的大儺,你就去睡覺,一覺睡到明日,明日晚上再一起吃年夜飯,然后守夜。”
“嗚嗚嗚我不想守夜,是不是只要有皇子守夜就行了讓我大哥去吧”
正努力喝茶提神的太子“不是孤守就行了,你也得守。”
“嗚嗚嗚嗚嗚”二皇子哭得更慘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別哭了,”湛兮笑嘻嘻地揉了揉老虎頭,“哭也沒有用,省點力氣吧傻孩子喲。”
沒一會兒,永明帝和曹貴妃駕到了,“大儺”于是正式開始。
所謂“大儺”,就是令童子戴上充滿了上古巫術味道的、顯得格外猙獰的面具,穿著古老的服裝,抱著小鼓,一邊擊鼓,一邊跳舞,同時口中吟誦驅除瘟疫的神秘歌謠。
宮中“大儺”與凡間的不同,恐怕是舞臺最遼闊,舞儺的童子極多百人同舞的那場面,打眼一看,便是撲面而來的恢弘與壯闊。
他們跳的劇烈,口中吟誦越來越快速,似乎是在毫不留情地、厲聲地驅除周遭那些肉眼看不見的邪魅。
湛兮目不轉睛地欣賞著這原始的歌舞,他視力極好,甚至看到了領舞的巫祝在吟誦到驅邪內容時,那雙格外兇狠與犀利的眼睛。
那樣一雙眼睛,它怒目圓睜,似乎就要脫眶而出,不像是人的眼睛,它更像是神靈的怒目,擁有著鬼怪一般的兇厲。
文武百官與各家家眷們,原還有在推杯換盞的,但到了此刻,眾人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向那雄渾健壯的鬼神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