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關上了雅間的門,雅間內卻依然能聽到二皇子遺憾又憋屈的聲音
“君子坦蕩蕩,事無不可對人言,憑什么小舅舅能聽得,我們就聽不得了”
伴隨著太子的安撫的聲音,他們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崔蘊自然也聽到了二皇子最后的嘀咕聲,這下子他是真的忍不住苦笑了“看來就連久居深宮的兩位殿下,都聽了不少崔某這貽笑大方之事。”
“可不是。”湛兮淡定地輕品了一口清茶。
這敷衍不走心的回應,讓崔蘊深入了更深的無語中。
崔蘊將自己的苦惱與無措,盡數告訴了湛兮。
湛兮又端起茶盞,淺飲了一口。
果然,又想白嫖我這個小國舅給你當心靈導師
湛兮垂下眼眸,你完了崔蘊,小爺會叫你知道,什么叫做“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兩人坐在水云間雅閣內置的廊下,廊外是隨風簌簌作響的竹林,翠竹搖曳,幽潭清澈。
有幾尾金魚,在水面下若隱若現,它們的尾巴,在日光下折射著難以捕捉的結構色的彩光,像是世上最華麗的綢緞一般。
崔蘊就那般靜靜地凝視著幽潭水面那粼粼波光“她還是未死,哪怕反復生病這段時日,我總在反思,她之所以能堅持到現在,是因為蘭太妃,而我的弟弟之所以抱憾而終”
“可是因為作為他的親人的我們,不夠愛護、關心他”
說到此處,崔蘊眼眶都紅了,他用力地閉了閉眼“倘若當年我能如蘭太妃一般,他是不是就不會那般英年早逝”
唉湛兮放下了杯盞,煩心地捏了捏眉心,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以什么切入口來與崔蘊進行交談。
沒錯,崔蘊的苦惱并不在于平城公主的生死,自己的報復成果,而在于他在懊悔。
他忍不住去假設如果自己當年能做得更多,弟弟是不是就不會死就像是現在的平城公主一樣,一條狗命能生生茍住。
“對已經成為既定現實的過去進行假設,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湛兮毫不留情地說,“為之后悔,更是浪費心力。”
崔蘊怔怔地看了過來。
湛兮漠然地與他對視,語氣平平,卻帶著一股篤信的力量在安撫哭皺了的人心“崔蘊,按理說,你的假設是否成立,是一個無解的問題。因為你當初沒有那么做,所以誰也不知道你弟弟的結局是否能改變。”
崔蘊黯然地垂眸“這便是我最痛苦的地方”
“不,”湛兮打斷了他,“我是說,因為你的假設無法去驗證,所以按照
常理,誰也不知道結局是否會改變。但是,如果你要問我的推測的話,那么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判斷。我的判斷就是”
“不會”
斷然的“不會”二字太過冰冷,像是尖銳生冷的箭矢直直地插入了崔蘊的心臟,他驀地抬頭看來,唇形完美的嘴唇囁嚅了一陣,卻似乎說不出任何話來。
“為、為何如此說”崔蘊抿住了嘴唇,眼神和表情都有些變得冰冷。
湛兮卻絲毫不以為意,他那雙漆黑透亮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世間所有的虛無縹緲,他就這般,用這樣一雙眼睛,靜靜地將崔蘊凝望著。
“你知道原因的,崔蘊,”湛兮說,“人的命運,除卻無可把控的天災人禍外,更多取決于此人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