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送東西,是什么東西”
“是響云紗,”太子說,“嶺南東道咸寧縣今年進貢的響云紗到了,明日有謝師和太師的課,孤和於菟正好要出宮,阿耶和皇后殿下便讓我們順便將兩匹響云紗送來國公府。”
響云紗是一種采用植物染料薯莨,進行染色的,極為獨特的絲綢面料,因其本便是絲綢面料,又是極為獨特的,唯一用純植物染料染色的面料,工藝繁雜,故而價格高昂,堪稱寸紗寸金,素有“軟黃金”之稱。
響云紗挺爽柔潤,不沾肌膚,輕薄而不易起皺,柔軟而富有身骨,正是炎熱的夏天的天選布料,湛兮自然是收下了。
不過響云紗難得,湛兮卻不打算自己享用,吩咐田姑姑一匹送太師府去,一匹送驛站,讓發到北庭都護府去給他親爹。
一皇子說“阿耶和阿娘給外太公和外公都送了,小舅舅你還是留著自己穿吧”
湛兮驚訝了一下“今年的響云紗有那么多嗎”
太子在一旁頷首“比往年略高產了一些。”
湛兮最終自己留下了那兩匹響云紗。
看著那絲滑的面料打眼前過,他不禁感嘆道“黎明百姓一生之衣物的價格,或許都遠遠敵不過我等一個季度的一匹響云紗”
“這正是我們必須要為民謀福祉,以民為先,以民為本的理由啊。”
享受了什么,自然要承擔什么,一啄一飲,自有天意。
太子點頭,表示受教。
一皇子也點頭,不過說的卻是“小舅舅你和母獅子都說什么想要富先修路,如今阿耶已經準備在官道上鋪水泥路了,我日后不如就去修橋好了,反正母獅子和我大哥都說我有天賦呢”
此時的一皇子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將會一語成讖。
湛兮見他們沒有內心抗拒,反而接受良好,心中很是欣慰。
“秋后李耀白便要伏法了,沒病說自己請假也得去看現場版,你們呢”
“唔,”一皇子糾結地皺著小臉蛋,“不就是腰斬,血啊肉啊腸子啊嘩啦啦的,一地狼藉,這有什么好看的”
太子也說“比起這個,孤和於菟更想知道,曹國舅和滄王
這一次隔空交手的詳情。”
“他啊”湛兮哼笑一聲,“確實是個聰穎絕倫的人,就是久居高位,眼高過頂,小瞧了我。”
湛兮沒有猜錯的話,滄王最初的那個托魚知樂來問一問題,進行利用詭計,卻沒有任何附帶報償的白嫖行為,確實就是有些瞧不起他。
滄王他并不了解湛兮這個人。
他對湛兮的認知,都來源于道聽途說,他還以為湛兮這個人年輕氣盛,有些才華與聰明,但終究閱歷太淺,不如他們這一些城府深沉、心機深重的老油條和老狐貍們。
他通過湛兮的行為,判定湛兮對于世俗的渾濁與世界黑白善惡難以界定等等方面,一無所知亦或者說難以接受。
他以為湛兮追求非黑即白,湛兮的所有行為,都出于義憤。
所以在滄王看來,湛兮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一個沒有被社會毒打過的理想主義者。
所以他最初沒把湛兮當成一個“對手”,只想著順便利用湛兮,把湛兮當成了一個可以被白嫖的工具人。
他想著,這等意氣風發的貴胄少年郎也沒什么不好的,剛好借著小國舅這樣的嫉惡如仇的性格,為自己鋪路。
所以他是秉持這樣輕蔑的心態,才故意以激怒湛兮為目標,提出了狗屁不通的“不慈悲,便是罪過嗎”的問題。
這烏七八糟的問題一問出來,倘若湛兮當真是一個對現實的殘酷與人性的黑暗一無所知,無法接受灰色才是世界的主調的理想主義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