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孝友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臉上淚水,接著說道:
“這次賑災募捐,當日我就去了現場,不過當時我就感覺氛圍不對,劉仁禮和一眾的府衙官員,幾乎都勸人捐贈銀兩,我說想捐贈五十石藥材,并且派一半的大夫無償賑災救治,可劉仁禮壓根不接話茬,后來聽衙役們說,這所有賑災的救治,全都聽命回春堂的周老板,人家出藥出人進行救治,張主簿直接問我捐銀子嗎?捐多少?”
堂上的胖子聽得義憤填膺,目光斜了一眼劉仁禮,指著孟孝友說道:
“后來呢,你捐銀子了?”
孟孝友抬起頭,一臉的硬氣。
“未曾,壽和堂雖是老字號,不過近日生意低迷,能運轉的銀錢有限,所以沒有捐銀子,還被很多鄉紳富戶嘲笑了一番,不過第二日開始,我們就派人偷偷混出城參與救治了。無論如何災民無罪,總不至于將他們置之不理,醫者仁心啊。”
孟孝友此時情緒有些激動,繼續說道:
“不過城外,流民確實不少,可我們遇到的病患極少,就在第三日,我們在護城河里救助上來幾人,當時出來的急,身上的湯藥已經用完,小童就去熬制,許是因為起了煙,讓劉仁禮帶人發現,見我們給病患灌藥,上來就將我們轟出去,直接找了回春堂的周恒過了,之后我們壽和堂的人都被押走了,我直接被丟去府衙大牢,直到二位大人來到清平縣,孟某才得以獲救,不然......不然孟某可能再也出不來了......”
說到最后,孟孝友已經哽咽,那瘦高個瞇起眼看向孟孝友,從眼神上完全看不出此人的喜怒,胖子劉銘順已經站起身,指著孟孝友問道。
“那幾人,是生是死?”
孟孝友搖搖頭,“草民不知。”
“那你可知,他們所患只癥可是疫病?”
孟孝友再度搖搖頭,“當時時間緊迫,只是進行了簡單的查看,四人只是身上有些發熱,不過四肢纖細腹部膨大,似乎吃了不干凈的食物,畢竟流民無以為食,都是吃些樹皮草根和觀音土,這樣的病癥并不少見,只要催吐后及時治療,調整風邪和濕熱之證即可,不過......這絕非鼠疫。”
最后這個堅定的回答,孟孝友幾乎是咬著后槽牙說出來的。
劉仁禮晃動了一下,似乎想要掙扎,不過此刻他想要抬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雙目欲裂地盯著孟孝友,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
周恒此刻,反倒是非常的冷靜。
作為急診醫生,越是臨危時刻,越是不能自亂陣腳,不然別說救人,那是殺人。
從半月前,孟孝友出現在府衙后院中,就可以看出,此人并不是一個善于算計的人。
雖然有些計較和小心思,無非是想少花錢少出力,還能得到最大的名聲,利益最大化這無可厚非。
當初能去府衙,至少他想要有所善舉,本心不壞。
可今時今日,跪在堂前,能顛倒黑白說出如此一番話,這絕對不正常,至少這些內容是被人潤色過的,周恒的目光,落在胖子劉銘順的身上。
將清平縣劃歸泰州府管轄,隨后就是帶著巡按御史,來事發地審理所謂的劉仁禮貪墨一案,這一切未免太精心設計了。
可是現在周恒知道,自己說什么都沒有意義。
那位何大人態度非常不明朗,張主簿等人被羈押,屈大夫他們已經被趕走,賬目不知去向,梅園和城外的人員全部聯系不上,此刻只能先保命。
可眼下就是死局,這些人怎么可能給你機會辯解?
周恒咬著唇,不斷想著,就在低頭的瞬間,看到衣領上別著的一根半截銀針。
突然恍悟,這是當時衣領扯碎了,沒及時更換,找了半只銀針別了一下,竟然忘記摘下來。
就在此刻,周恒眼睛一亮,一個計劃瞬間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