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一些內心的想法,魈開始努力的醒著,盡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和自己的本能對抗不是那么輕松的。
耳邊就好像有計時器一樣,滴滴答答的提醒著他生命的剩余。
在最后的時間,他也說不清支撐他走下去的到底是什么。
偶爾兩個世界交疊的時候,他會看見另一個世界的投影,耳邊也會聽見一些人的切切私語,
某次醒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床周圍站滿了人。
他躺在床上,那些人密不透風的圍在他的窗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但又只是看著他。
他想睜開眼,但又實在睜不開,最后他感覺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什么,但是他實在聽不清。
一聲不知道是誰的嘆息之后,他醒來了,就好像剛剛只是一場夢。
某天他醒來的時候,道流站在他旁邊,眼眶發紅。
“魈,母親去了。”
道離死了,死在了據說是對詛咒之王的圍剿里。
據說她在最后關頭,斬斷了詛咒之王的十根手指,完成了封印與鎮壓。
但她實在傷的太重,還沒到銅雀廟就死去了,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銅雀廟現在被交到了道流手里,已經是第三代了。
道觀里的人換了一批,以前的道士大多死在了那次圍剿里,僅剩的幾個也閉口緘默不語,像是某場大火過后的灰燼。
后面的時間都過的很快,幾乎是一睜眼一閉眼,道流又有了孩子,再一睜眼,那孩子又眼巴巴要他抱,再一閉眼,孩子長大了,道流去世了。
人不是被時間磨損的,人是被一次又一次的離別磨損的。
到最后,銅雀廟與他記憶里的模樣越來越像,連帶著那棵梧桐樹一起。
就好像一列火車,終于駛入了正確的軌道。
大概某一天,他坐在那棵梧桐樹上放空自己的時候,一個應該是銅雀廟住持的人坐到了他的旁邊,對著他說。
“我們終于找到了方法,但已經太晚了。”
“而我們遇見你的時間又實在太早。”
太早了,太晚了。
那個人對他打開了一本書,然后另一個他就倒了下去,被人接在懷里。
只有他自己沒了實體,還坐在原地,看著那個人,想要從他的眉眼里找到幾分熟悉的影子。
他找了個空。
另一個世界的一切開始和他無關,他靜靜的坐在梧桐樹上,看著自己記憶里過去的影子,然后他看見了道成,看見了夏油杰。
兩個世界到此合為一體。
回神。
回過神來,伏黑惠拿著掃把掃著庭院里的落葉,身上穿著小學的校服,伏黑葵在做飯,煙囪里冒出炊煙來,那對姐妹上了初中,現在還沒放學。
現在事秋天,梧桐樹的葉子已經變得金黃,一層又一層的堆在地上。
院子里的落葉被伏黑惠掃了起來,堆在一起,是落葉小小的墳墓。
一陣風吹來,葉子微微的晃動,扭曲。
陽光,梧桐,一碧如洗的天空。
一切看起來似乎都是那么的美好。
后知后覺的,他發現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只有這棵梧桐樹。
一切都突然扭曲起來,像是把所有彩色的黏土混在了一起,把所有顏色混在了一起,最后只剩下惡心。
在這一瞬間,他放棄了思考。
然后他倒了下去,墜進樹葉的墳墓里,再也沒有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