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溫會太燙嗎”
“不會。”
“你還覺得很緊張嗎”
“沒有。”
“哦。”牛島若利坐下來,“那就好。”
考慮到黑暗的環境可能會讓人更放松一點,牛島若利沒有開燈。
宮野春裹著輕軟的羽絨被,捧著倒了熱水的玻璃杯,曲起膝蓋,整個人往后靠,冰涼的指尖被水的熱度慢慢烘起來。被子限制了空間的大小,讓人感到溫暖和安心。
牛島若利仍然坐在沙發下面,劃著手機,正在思考要不要點外賣,他頭一次覺得作為出門的裝備,他攜帶的食物確實不夠多。
“你這樣持續很久了嗎”
“也沒有。”宮野春心虛地移開視線,“嚴重到會影響生活的程度的話,可能也就是這兩年的事吧。”
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性格不同的緣故,他總感覺牛島若利給人的壓迫感,甚至比犬畑教練還要強烈,讓人下意識有種想低頭認錯的感覺
牛島若利放下手機,皺眉看向他,“兩年,你既沒有服用安眠藥,也沒有向家人朋友求助嗎”
宮野春把腦袋往被子里縮了縮,“嗯。”
牛島若利直擊要害,“你是有某種自虐的愛好嗎”
宮野春“沒有。”
可惡,他還問的很認真,讓人覺得更加諷刺了
雖然關了燈,但是并沒有關掉平板,只是上場比賽已經結束,現在是中場休息,解說員和主持人在演播室你問我答的聊天。宮野春縮在被子里,目光看向別處,斑駁的光影閃過他的眼眸。
半晌,他若有所思地問。
“牛島同學,你體驗過什么離死亡特別近的時刻嗎”
牛島若利思索片刻,“像是蹦極之類的嗎我和母親一起去過游樂園。”
“差不多吧。”宮野春垂下眼,一只手隔著布料按住心臟,“瀕臨死亡的時候,人不是會心跳加速,感到恐慌嗎”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其實我一直都不太理解這種感覺。”
小時候,對宮野春來說,恐懼只是一種概念。
無論是母親去世,從活生生的人變成冰冷尸體的時候,還是被關在房間里,沒東西吃快要餓死的時候,比起恐懼,他感覺到的更多都是一種茫然和無力。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該怎么做才好呢如果死亡的話事情會變得更好嗎
人類為什么會恐懼死亡呢,小時候的宮野春不能理解這件事。
有人說,死亡意味著消失。有人說,死亡意味著失去。
于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什么是消失什么又是失去
如果他本來就沒有在任何人眼中存在過,也沒有擁有過任何東西,那為什么要恐懼消失和失去
轉學到關西的第二年,老師布置了一篇關于勇氣的周記
,宮野春交了白卷。
黏糊糊的盛夏,景物都被過剩的日光模糊,宮野春靠在曬得燙手的置物柜上,身后教室里傳來老師講課的聲音。
窗戶邊竄出兩個鬼鬼祟祟的腦袋,宮治望風,宮侑往他手里塞了根快化掉的棒棒冰,小聲道,“你搞什么啊喂,干嘛什么都不寫,隨便應付一下唄”
棒棒冰的塑料包裝濕漉漉的,沾得手上也是濕的,冰涼又似乎帶著體溫。
“我不會寫。”宮野春剝開包裝袋,咬住吸了一口,老實回答,“我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沒有害怕的話,自然就沒有勇氣可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