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聽春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對于誰這么重要過。
薛盈之前求“齊輝”,說要殺他便等過了上元節再殺。衛聽春雖然心中有猜測,卻還是抱著一種可能薛盈是留有后手,他是打算把齊輝誆去皇城,再設法自救,畢竟他在皇城多年,不可能沒有布置一丁點后路。
但是直到此刻,衛聽春才在他渾噩的夢魘之中,聽到了他的迫切和渴求。
他是想要留著命見她的。
衛聽春神情復雜地擰了個布巾,濕噠噠地搭在他滾燙的脖子上,這里動脈較多,降溫更快。
而后她伸出寬厚帶繭的大掌,摸了一下薛盈的額頭。
把他貼在臉頰上濕漉的碎發順下去,看著他的臉。
借著屋內油燈將要燃盡的光亮,她仔仔細細盯著薛盈看了一會兒。
衛聽春其實是有個弟弟的,但是她的弟弟是她災難的源頭,是她的噩夢。
衛聽春對弟弟這個生物,沒有一星半點的好感,他從生下來,因為生理構造和她不同,茶壺一樣多個把兒,他就是家里的霸王,家里的一切。
在她那個本就一貧如洗的家中,她絕無僅有的一點東西,都是那個弟弟能夠隨意踐踏的。就連她媽媽要把她嫁給一個老頭子,也是因為要送她弟弟出山,去縣里上學。
衛聽春深深地憎恨過那個山溝里的一切,包括她的弟弟。
因此她從未把薛盈當成過她弟弟,薛盈在衛聽春這里的定位,其實是很微妙的。
他只是衛聽春在另一個世界,偶爾看到的一點屬于自己的影子。
她會幾次三番憐憫薛盈,實際上是在憐憫那個曾經無能為力求而不得一切的自己。
但也僅限如此,因為越是接觸,衛聽春便越是發現,她和薛盈固然經歷有所相像,就連模樣也有點相似,但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個體。
他們就應該是相交過后,再也不必相交的線。
衛聽春聽著薛盈這樣迫切的渴望,甚至是有點不理解的。
她雖然也牽掛薛盈,但這種牽掛,在今天之前的概念是類似你在某個地方喂養了一只流浪貓,你喂過、摸過、記住它的花色和名字,自然就會擔心它會不會被抓走,被虐待,有沒有吃飽,有沒有恢復獨立生存能力。
你會順便來看它,卻不會真的因為它影響你的生活。
但是她沒料到,她的幾次憐憫,對薛盈的影響竟然大到了這個地步。
衛聽春輕輕撫弄著他的額頭,他和半年之前好像沒太大的變化,眉眼似乎長開了一點。
她輕輕摸了摸他眉心紅痣,繼續給他降溫。
天一亮,衛聽春就按照大娘指的方向,去找村子里的土大夫,來給薛盈治病。
土大夫十分年邁,腰彎得臉快挨到鞋面了,不是尋常的駝背,看上去像是脊柱出了問題。
醫者不自醫,這世界上也沒有能矯正脊柱的手術,只能這樣。
大夫背著一個破舊的布包被衛聽春牽著馬接過來,進屋給薛盈診脈,左右手各摸了三輪,顫巍巍地摸了下他稀疏花白的胡子道“不是風寒,是有舊疾,頭幾年中過劇毒”
衛聽春哪知道她搖頭。薛盈也沒說過啊
“憂思成疾,心緒滯塞,心病占一半,”這大夫說話還文縐縐的,旁邊的大娘解釋,“這老張頭,大城鎮醫館退下來的,醫術好著呢”
衛聽春點頭。
她這副身體的主人齊輝,是個武將,是掌管皇城布防的護城衛副統領,人高馬大滿面胡須,站在那里就像一堵墻,一座小山。
好在模樣還算正氣,看著憨厚可靠,不像個匪徒,要么昨夜給大娘多少錢也不能留他和當時昏死還一身是血的薛盈住宿。
老張頭,也就是這個姓張的大夫,從布包里面拿出了一個炸毛的毛筆,一張皺巴巴的紙,也不用墨,隨便塞嘴里抿一下,就哆哆嗦嗦地寫了個方子。
然后告訴衛聽春,到這附近的哪里去抓藥。
衛聽春畢恭畢敬把這張大夫送走,主要是他抖得太嚇人了。衛聽春怕晚一會,她得送張大夫去找大夫。
不過她這會兒心里琢磨的不是張大夫會不會死在她馬上,而是空間打折的營養液真的不能買
不是說好了一瓶下去活死人肉白骨嗎包治百病嗎
兩瓶啊,四十萬積分砸進去,就這
而且薛盈還中毒還是劇毒等他醒了得好好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