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青松派,縱然譚屠逃離了楚州陰司,也不會有活路。
岳棠眺望遠處。
水天一線。
他一如既往地感到天地的遼闊,以及活在這片蒼穹之下的生靈身上的無形枷鎖。
生死簿寫好了命數。
生死簿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無論是六道輪回,還是進入陰司地府,乃至飛升成仙,三界眾生皆在其中。
岳棠想起早年他游歷世間所見,百姓被束縛在土地上不能離開,他們很難拿到路引,即使活不下去也沒有別的出路,一旦丟棄戶籍逃亡就是流民。
在官府統治下,人要分三六九等,賤籍難脫,商戶不得科舉等等。
地位又決定人能穿什么材質的衣服,用哪幾種顏色,住什么規制的房子。
人們從生到死都活在這些毫無必要、只是為了凸顯上位者讓上位者更容易統治底層的規則里。
終其一生,乃至后世子孫,或者他們轉世后的魂魄,都在重復同樣的命運。
毫無變化。
這就是天道嗎不,岳棠不相信。
岳棠從滅燭鬼王神魂里感受到的,只有無窮無盡的刑罰判決,只有至高無上的地府權威,以及毫無變化的輪回秩序。
沒錯,天庭也好,地府也罷,他們口中的所謂天道秩序,歸根究底就是保持現有一切不發生變化。
保住他們的權勢、地位與力量。
“譚將軍醒了”
朱丹掌門接住飛到手里的紙鶴,展開一看,連忙問道,“岳先生要在離開前與譚將軍見上一面嗎”
“不用了。”
岳棠心想,單單解釋自己是誰,為什么冒充僵尸這件事就很尷尬了,還得說明他怎么逃出楚州陰司的,豈不是又要厚著臉皮吹自己
算了算了。
“我還有要事。”
殺鬼王滅口。
岳棠的目光落在船舷外的一大團黑色東西上。
層層疊疊的鬼箓讓它看起來像是某種通體漆黑龐大海獸,星星點點的金色鎖鏈纏繞其上。
完全撐開的皮囊里,滅燭鬼王的腦袋還是塞不進去,只能耷拉在旁邊。
由于這具皮囊是楚州的鎮州將軍,岳棠無法讓它進入夏州卻不驚動鬼神,只能暫時停留在海上。
每隔一刻鐘,岳棠就要跟朱丹掌門一起給它加上鬼箓與天符,避免氣息外溢。
“嗷”
阿虎蹲在甲板下方的樓梯口,眼神幽怨。
老師說,要它繼續留在船上,守著老師模樣的泥人,做穿行陰陽路的定位標志。
這就算了,岳棠還留了識字本與畫符課,請王道長監督它學習。
阿虎心里苦。
阿虎逃課溜出來,埋伏在這里偷偷拽岳棠袍子。
岳棠哭笑不得。
終于,岳棠等到了掌舵的青松派修士用真元放聲吶喊的招呼“瀚海劍樓的船來了”
岳棠下意識地摸口袋里沉睡不動的泥人,抬頭望向船尾。
一艘古拙的大船乘風破浪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