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伸向哨兵額頭的時候,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妮可和另一位女向導眼睛亮晶晶的,沖他比了個大拇指。
視線的余光里,林苑早已經轉回頭去了,視線依舊緊緊盯著屋頂,仿佛不用看就確定舒景同會行動一樣。
她也記得我的成績呢。
舒景同調整了自己的呼吸,靜下心來,把自己溫暖的手,輕輕按在了哨兵冰涼的雙眼上。
林苑感覺有人在拉自己的衣服。
轉頭一看,那位梳著長長麻花辮的哨兵已經醒來了。
她半邊身體纏著一圈圈白色的紗布,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但一睜開眼,她就伸過手來拉林苑。
“你”她指了指林苑抗在肩頭的槍,“那把槍不適合你。和我換一把。”
最開始的聲音是啞的,說到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卻已經勉強坐了起來,把自己腰上一把更為小巧的蝎式沖鋒槍拿下來,和林苑交換。
林苑把手中沉重的突擊遞回,接過那柄輕了很多的沖鋒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寬大的深藍色運動衣下,露出一大片已經通紅了的肌膚。
哨兵的半邊肩膀已經完全廢了,她用唯一還可以動的那只手去拿那只沉重的金屬武器,往自己肩上架。
“你,你不能開槍了。”舒景同伸手扶她
是他親手包扎的傷口,知道那里的傷勢有多嚴重,如果這個人不是一個哨兵,是向導或者普通人。這樣的傷都夠她死個兩三回的。
那種蹩腳的臨時縫合,經不起一點的震動,更不要說槍械強大的后坐力。
“不開槍,就等死。”女孩頂著濃濃的黑眼圈,把血淋漓的發辮撩到身后,抬頭看那逐漸變形軟化的屋頂,“你們全都會死去,我也會。”
“那你”舒景同想了想,最后說,“那你把槍托墊我肩上。”
他從后面撐著哨兵受傷的身體,伸出自己那雙平時只會插花泡茶的手,幫忙一起托住沉重的武器,讓堅硬的槍托抵在自己的肩頭。
舒景同知道有很多人在悄悄看他。他和一個陌生的哨兵,靠得太近了。
但他突然覺得自己不在乎了。
靠著他身體的是一個貧民哨兵,沒有任何頭銜和光環。
但她是一條生命。
是一位斷了一只手,還依舊拿起槍想要守護他們的英雄。
是在這樣生死關頭,值得自己全力協助的人。
哨兵后背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可以聞到她身上有火藥和鮮血殘留的味道。
舒景同扶著她,和她一起握著那柄槍,兩人靠得很近,心中沒有任何旖旎的念頭。
在這一瞬間,他依稀覺得自己也像一個戰士,在戰場上和哨兵肩靠著肩,一同等待迎接那兇狠殘酷的敵人來襲。
艇艙的頂棚抖了一下,簌簌地落下塵土。
再一下,一大片的屋頂在所有人絕望的目光里碎裂,掉落進艇艙中。
嘩啦一聲,激起飛濺的廢物和漫天塵土。
陽光照射了進來,刺眼得很。
飛艇內部不再安全,像一個被掀開蓋子的罐頭,露出了內部任人大快朵頤的鮮肉。
裂開巨口的頂棚邊緣,
出現一張怪物的臉。六七歲的小男孩,過度肥胖的樣子,臉頰帶著兩坨紅暈,咧開嘴露出寬而古怪的門牙。
哨兵當先開了一槍,男孩模樣的人頭被當場攻穿,哇哇大哭地沿著飛艇的內壁直滾過來。
開槍造成的強大后坐力猝不及防地撞在舒景同的肩膀上。
好疼
原來是這么大的力道。他咬著牙,穩住了自己,撐住了后背撞上自己的哨兵。
那人頭怪物躲開第一發子彈一路疾行,沖到半路的時候突然慢下來。
那掛著眼淚的臉開始傻笑,露出做夢似的癡傻神色。
哨兵的第二梭子彈緊隨而至,把它轟得稀爛。
又一個人頭從邊緣冒了出來,接著是兩個,第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