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苑不知道他們在海中游了多久,她體力完全耗光了,到最后,幾乎是靠著海浪,把他們兩個拍上了岸邊。
從岸邊的沙灘上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林苑睜開了眼睛,看見天空中有幾只海鳥在飛旋。
她一下坐了起來,發現自己在沙灘上昏睡了過去。舉目四處張望,終于在一處大塊的礁巖下找到了那個哨兵。
半途恢復成人身的哨兵不著片縷,蜷縮在礁巖下的海濤中。
海水攜著白色的泡沫卷上來,沖刷在那光躶的脊背上,淹沒了垂著的頭臉和黑發,又退了回去。
一道又一道,但那半泡在海水中的身軀卻一動不動。
他背對著林苑,赤躶的脊背上遍布著縱橫交錯的傷疤,修長的雙腿蜷著,沾著黃沙和血跡,被海水泡得發白。
看上去,就像是被海浪沖上岸的一具尸體。
林苑慢慢站了起來,向著那邊走過去。
她走到那躺在水中的身軀邊,用手按住了哨兵的肩膀,那里的肌膚冰冷一片,沒有一點體溫。
她掰著那冷冰冰的肩頭,把哨兵翻過來,捏住他的下巴,把他泡進海水中的臉掰向自己。
那張臉的半邊沾滿沙和海水,雙眼緊緊閉著,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
他,也一樣地死去了嗎
林苑覺得自己其實不該有什么感覺。
這不是很正常嗎這樣的事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經歷過了,再經歷一次也沒什么。
只是心里,不知道為什么像被誰塞進了一塊沉重的生鐵。
那生了銹的鐵塊在胸腔中一路墜落,扯動了心肺內臟,讓她有點煩躁,讓她想要開始咬自己的手指。
林苑不知道時間是凝固了,還是過去了很久。
直到她終于捕捉到了一點細微的情緒波動,直到被她捏在手中的那張面孔上,掛著海水的睫毛微微抖了抖。
那雙眼睛緩緩地睜開了。
哨兵看見了她,虛弱無力地,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卻沖她笑了一下,
好像在說,看吧,我們都沒事。
林苑想起自己的好友蕓蕓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你問我什么時候該笑”當時,蕓蕓無奈地摸摸她的腦袋,“小苑,人在高興的時候就會笑。”
“只要你發自內心的高興,自然而然就會笑了出來。”
林苑覺得自己現在一定是笑了。沖著那個在晨曦中沒有死去的哨兵露出了笑容。
哨兵把自己的臉微微偏了過去,
“我覺得好冷。”他的耳廓現出了一點血色。
林苑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裹在他什么都沒穿的腰上,
“沒事,你再忍耐一下,現在就帶你去看醫生。”她很高興地安撫那位哨兵。
五號污染區附近有一個不算大的哨崗,看上去貧瘠又雜亂。
但林苑竟然在里面找到了一間擁有治療艙的診所。
負責接待的醫生看見林苑帶來了傷員,十分興奮,把診所里唯一的一臺款式老舊的治療艙夸得天花亂墜。
“包好,包好。但凡在五號區受傷的哨兵,那都是在我這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