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覺得自己斷了那個截面很丑陋,不是很想出現在人前,在那里怏怏不樂地往回縮。
倪霽抬起手這時候他已經處理好傷口,戴回了那副黑色的手套好像想要摸一摸那截斷掉的觸手。
但最終他沒有碰,只是無聲無息的放出了那條虎鯨。
縮小了體型的虎鯨懸浮在半空,靜靜橫亙在林苑膝邊。
林苑察覺到倪霽心中那種真摯和克制。她不太理解這個哨兵為什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糾結矛盾。
自己又沒有反對倪霽碰到自己的觸手。
但他讓自己摸他的虎鯨也。
林苑高興起來,手指撫摸上虎鯨那純黑的脊背。
指腹傳來柔軟、濕潤的觸感。光滑溜溜的,還很有彈性,手感好到讓人想要咬嘴唇。
小虎鯨在她的觸摸下沒有亂動,很輕微地嚶了一聲。
林苑覺得被寒夜凍僵的自己,從心底暖了。
在這個怪異而冰冷的世界里待久了,好像自己屬于人的那一面都變淡了。
這一刻,縮在清晨的百葉窗下,抱著一杯熱茶,有糖,有熟悉的虎鯨靠在腿邊,哪怕還是身在污染區,林苑又覺得自己變回了一個正常的人類。
受傷了的觸手們不再客氣,哼哼唧唧沿著虎鯨的尾巴爬上去。
那只斷掉了一大截的觸手,爬動得不利索,它用剩余的吸盤努力蠕動著,扒拉在它最喜歡的大魚身上可勁造作。
它受了傷,可委屈了,一路哼哼。緊貼、扭動、鉆上鉆下、各種揉搓。
大魚閉上眼睛,沒有反抗,忍受了它的任性。甚至在它盤到肚子上的時候,接受了它的擺布,在半空中把雪白的肚皮翻了過來。
只偶爾發出一兩聲小聲的鯨鳴。
精神體們滾到角落里玩去了。倪霽微微側開臉,把視線落到百葉窗外的街道上。
林苑看見他耳朵和脖頸上留著長長的血跡。他肯定經過了很長時間的惡戰。
耳廓,嘴角,頭發上,都還有沒清理干凈的血污。半邊身體像在血里泡過,右手一直沒有抬起來過。
“受到了精神類的攻擊”林苑問他。
倪霽看她一眼,點了點頭。他端起溫熱的水杯,喝了一口,給自己的身體補充了一點熱量。
昨夜的戰斗中,他受到了很嚴重的精神力攻擊,現在腦子里還像被燒紅的鐵釘來回攪動似的,傳來一陣陣劇痛。
但沒關系,他覺得一切都在變好。
他找到了想找的人,那個人平安無事。
觸手們和虎鯨撒嬌的時候,他其實很局促,不知道如何是好,幸好臉上的血污替他遮掩了神色。
但他卻也不能不承認,自從觸手貼上了虎鯨的皮膚。
胸腔里那顆一直焦灼著的心,終于能夠放松了下來。
林苑把含在嘴里的一顆水果糖咬碎,嘎嘣嘎嘣嚼著飛快吃了。
隨后用一塊手絹,仔仔細細擦干凈自己的手。透窗而入的天光里,林苑抬起干干凈凈的手,朝倪霽招了招。
這是向導為哨兵做精神疏導前的標準手勢。
“給你精神疏導。”林苑說。
她在倪霽的眼眸中看見了一絲慌亂。在那里,寧靜的湖光被搖碎,漂亮的眼眸很明顯地顫動了一下。
他有點緊張。
但他最終還是把身體前傾,讓自己的額頭靠近了林苑的手。
這時候他們靠得很近,林苑才發覺倪霽的眼眸很漂亮,在微微亮的光線里,有一種很有層次的剔透感。
像一種很好吃的糖,晶瑩剔透,特別的甜。
“你的眼睛真好看。”林苑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