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我林苑意識到這件事。
所有人都不記得昨夜發生的事,但熏華記得,他記得自己,也記得昨天,他用了“又”這個字。
林苑重復昨天的行為,把人擰到床上,給他處理了一遍傷口。
熏華實在太瘦了,后背的骨骼凸起來,薄薄的肌膚覆蓋著在骨頭上,交錯著各種被惡意虐待的傷痕。
在月光下,蒼白得幾乎像一具死去的尸體。
林苑想,這樣惡臭的地方真是不應該存在。
如果說昨天,林苑只是順手搭了把手。今天,同樣的傷口,同樣骨瘦嶙峋的脊背,讓她心底涌起一種更為不舒服的感覺。
會產生情感的加深,或許是因為他變成了一個熟人。
一個相處過一夜的熟人,再看他被如此對待,心里產生了名為憤怒和難過的感覺。
人和人之間的情感,原來是在相處中慢慢轉變的。
有些時候變好,有些時候變壞,有的會變得更為深刻,更容易理解對方。
林苑看那些千奇百怪的傷口,想不明白為什么人類會對自己的同類有這樣大的惡意。
她很小心的把那些傷口處理了一遍。
熏華躺在那里,睜著眼,不在乎林苑對他做什么。
他的雙手被一條繩索緊束,粗糲的繩子幾乎嵌入皮肉,林苑的匕首擠進肌膚和繩索間,把繩索割斷的時候,他連眼珠都沒動一下。對鋒利的尖刀是要扎進繩子里還是會刺進他的血肉中毫不在意。
只在林苑第二次給他蓋上被子的時候,有一只蒼白的手掌伸出來,抓緊了被子的邊緣,就像是那一點薄薄的棉被能夠護著他一樣。
熏華還活著,有體溫,會動。
但林苑又覺得他可能已經死去了,像一棵已經枯萎的樹,內部是空的,很麻木,觸手們幾乎捕捉不到屬于他的情緒。
林苑進洗手間,在水龍頭下洗掉自己滿手的血污。
冰冷的水流過手背的肌膚,鮮紅的血液被水流帶走了。
這是一個怪誕的世界,有時候給人的感覺又這么真實。
已經死去的溫莎和眼前活生生的溫莎。還活著的熏華和感覺已經死去的熏華。讓林苑產生了一點混亂的感覺。
她聽見外面溫莎很小聲的說話聲,“小薰,你順從一點難得有這么溫柔的客人”
林苑擦干凈自己的手,走了出去,希望溫莎留下來陪伴自己。
溫莎顯得很高興,
“當然,我非常愿意陪伴您這樣美麗的客人。”
她在林苑的身邊坐下,坐得很低,依偎在林苑腳邊,昂起臉蛋從下往上看著林苑,眼眸里全是笑。雙手捧著林苑的手,把林苑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她顯得很卑微,好像林苑可以對她做任何事。但又帶給林苑一種異常強韌的感覺,就像是這具柔軟的身軀可以承受巨大的苦難。
溫莎的雙手其實很粗糙,滿是老繭和死皮,但臉頰卻很飽滿,紅潤,年輕,有著活生生的溫度。
林苑很難把這張臉和那坐在窗邊,垂著腦袋,灰敗毫無生機的尸體聯系在一起。
輕輕摸了摸那帶著溫度的臉頰,林苑把手收了回來。
“我想聽你唱歌。”
溫莎就開始唱歌,她的歌聲溫柔,有一種寧靜的力量,在燈火通明的歡夜,能撫慰人心底的痛苦,讓人獲得安寧。
床榻上銀色的腦袋很輕微地動了動,在月光下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