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苑又喝了點酒,在這間屋子里,她覺得自己的話似乎是變多了。
也不知道為什么,看著溫莎笑容,就會忍不住想和她多說說話,多聽聽她的歌聲。幸好她還記得自己來這里主要是為了什么。
她想知道熏華是一個怎么樣的人,為什么在這里只有他記得一切。
“那么,你是喜歡熏華嗎”林苑問,“我感覺你很關照他。”
“喜歡小薰”溫莎的睫毛動了動,微微低垂,“您怎么會這么想”
“苑苑好像不是我們這里的人,你不知道,小薰他本來是一個多么耀眼的向導。”
“向導”林苑聽到了一件意外的事,不可置信地轉頭去看沉睡在床榻上的那個人。“向導不是都在帝國的首都嗎這里怎么會有向導”
因為那位病人一身傷病,瘦骨嶙峋,又幾乎沒有什么情緒也沒有什么外放的精神意識。林苑竟然沒有注意到這個人是一個和自己一樣的向導。
“這里是罪人們待的地方,被發配到這里的,都是在各地軍營犯了罪的人。”溫莎很奇怪林苑的反應,“軍營里當然有哨兵,也有向導。向導和哨兵一直都在一起,怎么會都待在京都呢”
林苑瞪目結舌,“向導和哨兵們一直在一起一起戰斗”
“當然啦,”溫莎理所當然地說,好像這本該是個人盡皆知的常識,“向導們是很強大的戰士,雖然數量少一些,但哪一個軍營能少得了向導的存在呢沒有了向導,人類怎么對抗污染區的怪物”
向導是強大的戰士
向導是溫柔賢惠,負責照顧好哨兵們生活的花瓶不是嗎這才是林苑的世界里普遍的認知啊。
林苑發現,這里是一個和自己的認知有很大區別的世界。
相比起那些從舊日時期延續下來的污染區。黃金樹污染區算是一個新誕生的污染區。誕生原因不明,只知道它的形成到現在也不過三四百年。
但林苑感覺到三四百年前的世界,竟和如今像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溫莎給林苑說了一個很悲傷的故事。
小時候,溫莎的家里很窮,弟弟妹妹又很多,母親不堪生活的重負,早早過世了,家里只剩下一位不太管孩子死活的父親。
那時候的她每一天都在恐懼中。怕喝醉的父親動不動的拳打腳踢。更害怕住在隔壁的一位鄰居看向她的眼神。
隨著年紀的長大,那個鄰居更頻繁地來家里請父親喝酒,喝醉的時候打量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一條盯上了肉的餓狼。讓她毛骨悚然。
溫莎很小心地避著這個人,卻最終沒能避開。有一次買酒回家,還沒進家門,就被那只毛絨絨的手臂拖進了巷子里。
她的嘴巴被捂死死住了,臉上挨了好幾個耳光。滿身酒氣的男人一邊打她一邊扯自己的皮帶。
溫莎那時候其實不相信會有人來救她的。
父親早喝得和爛泥一樣,即使沒醉,那樣的父親大概率也不會管她。
她連呼救都做不到,臉腫了,嘴巴被那只腥臭的手捂住。
她只能在自己心里尖叫,如果思想也會被人聽見的話,那她的尖叫聲一定傳出去了很遠很遠。
遠到被天上的月亮聽見了。
那是溫莎第一次見到熏華,穿著向導軍服的少年軍官出現在骯臟的巷子里,只冷冷說了一聲“滾。”
那個在溫莎眼中像山一樣不可翻越的男人,就捂住腦袋連聲哀嚎,像被人在腦海中揍了一頓,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哆哆嗦嗦地滾了。
“雖然,后來我的日子過得還是不好。但我一直記得當初幫過我的那個人。”溫莎對林苑說。
她不小心喝得多了點,眼眸里瑩瑩倒映著水光,“每次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我的心里就會堅強一點。”
“后來呢”林苑問她。
“后來,后來我居然在這里看見了小薰。”溫莎的神色低落下來,彎彎的眼睛里也沒有了笑意,
“他們說他是明月落進了溝渠中,但我覺得明月不論在哪里都是月亮。像我這樣原本就活在水溝里的老鼠,怎么可能喜歡月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