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您應該能發現。”庭院中帶著銀色面具的園丁說,“我見識過您精神力的強度,它們很強大,比我更強,甚至一度震懾到了我。”
林苑抱著熱乎乎的茶杯,把口中的甜點咽下去,觸手們游蕩開來,果然找到了那只小魚,他不知道為什么,孤零零地一個人站在不遠處一條漆黑的巷子里。
“可是隨意探索世界,去感知他人的情緒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不是嗎”林苑蜷著雙腿,坐在窗內的沙發上,“從小,學院里的老師和我們身邊的人都是這樣說。”
林苑告訴薰華自己的認知,“大家都這樣說。隨意地去感知四周很不禮貌,不是一個正經的向導該做的事。所以我一直盡量約束它們,除非戰斗的時候,盡量不讓它們四處亂跑。”
林苑說完這話,幾條柔軟的觸手搭上窗臺,點了點腕足的尖端,對林苑的話表達了肯定以及不滿。
對,很討厭。總不讓我們出去玩
整天說我們不禮貌
我們的天性就是玩,卻把我們關在籠子里
就是,連摸個魚都要被批評
薰華停下種花的手,“怎會如此,原來四百年后,向導被約束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林苑和觸手們一起扒在窗臺上,“難道以前不是這樣的嗎”
“感知是向導的天性,從前的向導以強大的感知能力為榮。”薰華站在月光中,銀色面具下的雙唇開口,“哨兵擁有敏銳的聽覺,向導擁有強大的感知能力,相互配合,才能捕捉到遠方來襲的敵人。平日里限制了向導的感知,戰斗起來不是麻煩了嗎。”
“那時候,不會被說不禮貌嗎”
“這是向導的本能,戰斗天賦,何來不禮貌之說。哨兵同樣也可以聽見很遠很細微的聲音。誰會責怪蒼鷹飛得太高,獵狗的嗅覺太敏銳”薰華說,
“哨兵們想要不被向導發現,應該鍛煉好自己的屏障,而向導感知世界也不會刻意地去窺探他人的生活。”
林苑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這話聽進心底,有一種解開束縛,身心舒暢的感覺。可惜的是在她所在的這個時代,這種意識已經泯滅消弭,不為大眾認可。
薰華伸出手,手指點在那株剛剛被他種進土壤的月季上,花枝挨著他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指輕輕搖擺,樹葉沙沙做響,像是從花樹內部散發出一種愉悅的情感。
幾滴雨水打落在月季的葉片上。
“下雨了嗎”林苑抬起頭,看著被烏云遮蔽了明月的天空。
下雨了
倪霽抬起頭,天空中的月亮不知何被烏云遮蔽,幾滴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
該回去了,他對自己說。今天晚上可真冷,巷子里地面好像凍得結上了一層薄霜。
黑色的軍靴剛剛抬起,就看見腳邊冰冷的地磚上,鉆出了一條小小的觸手。
哨兵瞳孔驟縮,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條觸手熟練地纏繞著他的腿爬上來,尖端勾住了他的小拇指,拉了拉。
倪霽覺得那條觸手繞住的不是手指,而是繞住了自己的心臟。
它繞住了那顆脆弱的內臟,在那里扯了扯。
黑暗無人的巷子里,哨兵的整張臉都漲紅了。
他有一點感謝林苑沒有自己走過來,而只是讓他熟悉的觸手,悄悄過來拉他。
如果林苑這時候走出院子,推開大門,親自來到這條巷子里,他恐怕只能羞愧地落荒而逃。
觸手很用力地扯了扯,還安撫地勾了勾他的手背。
哨兵只好艱難地邁開步子,跟著它走出那條黑漆漆的巷子,來到那扇緊鎖的大門前。
拉著他手指的觸手撓撓他的手心,溜進門縫里去了。
在那些王公貴族的宴會上十分游刃有余的哨兵,此刻在那道大門前站了很久,直到雨下得大了,雨水打濕了頭發,他才終于咬牙伸手按響門鈴。
一個戴著半張銀色面具的園丁撐著傘打開了門。
園丁看了門外的哨兵一眼,向前傾斜雨傘,只說了一句,“來了就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