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苑找到倪霽的時候,那個哨兵待在一間堆滿雜物的小屋子里。
他看上去還算好,沒有想象中那么狼狽。
只是坐在黑暗的角落里,頭發濕噠噠地掛著水滴,渾身被某種藥劑淋得濕透。
林苑記得這種藥劑擬態劑。
第一次和倪霽在污染區碰到的時候,倪霽用手指沾了一點擬態劑,在她身邊的地板上畫了一個圓圈,就隔離了林苑身上所有屬于人類的氣息,讓屋外來來往往的畸變種沒有發現她。
這一次不知是怕被嗅覺敏銳的哨兵找到,還是為了掩蓋什么樣濃烈的氣味,他不惜把這樣昂貴的藥劑澆了自己滿身。
林苑進來的時候,他正咬著衣角,給自己腹部注射一支向導素。
身邊的地上丟著幾只已經使用過的無針注射劑。
向導素過量使用是很可怕的,畢竟是人造藥劑,不比天然向導素,過量使用會讓哨兵從身體到精神都被摧毀。
林苑一把抓住了倪霽的手,制止了他完全不顧及身體的瘋狂行為。
發現他體表的溫度很高,手心燙得有些嚇人。
但他的眼神還很清醒,在黑暗里,眼眸浮著一點微光,像沉在清透湖水中被洗凈的黑石。黑色的眼底燒灼著炙熱的怒火,有什么讓他深惡痛絕的事情正在發生。
“林苑,”他喊了一聲林苑的名字,那喉音暗啞,仿佛缺水缺得厲害,
他把手里那支向導素壓進林苑的手中,手在顫抖,已經連把控這種便捷的無針注射管的力量都缺失了。
他努力緩了片刻,才用聽起來很平靜的語調把話說完,“林苑,你幫,幫我一下。”
這里是白塔,圣潔美麗的伊甸園。
向導最集中的地方,自己就是一名向導。
但那個哨兵坐在潮濕昏暗的角落里,咬著衣角一只又一只給自己胡瘋狂注射過量使用會對身體有害向的人造向導素。
屋子很窄,堆滿雜物,光線昏暗,靠在角落里的哨兵看上去神色鎮定,面無表情,維持著平靜的態度。還給自己澆了一身掩蓋氣味的擬態劑。
讓林苑一時間沒明白他的身上發生了什么。
直到她靠近倪霽身邊,突然聞到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氣味,
這或許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氣味,而是一種向導和哨兵之間才能理解的信息滲透。
這很難形容,讓林苑想到了某個時節,在豐收的果園里才能聞到的氣味。
有一年秋天,家里還沒有園丁的時候,她和小螃蟹溜達去家里的后院,那里有一整片的果樹林子,熟透了的果實墜滿了枝頭,招惹人伸手去采摘。
熟到糜軟的柿子被林苑雪白的手指從枝頭摘下,輕輕一咬,汁液甜美,香甜的氣味擴散在口腔中,甜到讓人心醉。
此刻坐在黑暗中看不太清面目的哨兵,在感官上突然和那個時節重疊了。
秋天的小樹林,熟透了的果實,無人的寂靜世界,香甜的誘惑。
林苑在那一瞬間明白了倪霽身上發生了什么。那一種本來在最親近的伴侶之間才會被激發的。
不久之前,在塔頂的皇宮,紀宣被女王強制誘發出來的那種狀態。
此刻,在倪霽身上一模一樣地發生了。
那個哨兵企圖用瘋狂給自己注射向導素抑制從身體內部燃燒起來某種不可控的狀態。
如果不是自己找到了他,他大概率會死于向導素的濫用。
更可怕的是以這種狀態被找到,拖出這里被帶去塔頂的大殿之上。
觸手們的反應比林苑還要快,幾乎在察覺到倪霽釋放出那種氣味的同時,鋪天蓋地的觸手們以前所未有的強大姿勢籠住了兩人四周的空間。
以林苑為中心,觸手們張開圍繞,把兩個人嚴絲合縫地籠在了一個由觸手們相互扭結成的狹窄空間內中。
它們以自身為盾,守住了開始情緒外泄的哨兵,牢牢地屏蔽掉了一切窺視向這個角落的意志。
女王冰冷的視線還在一遍遍從上方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