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霽的聲音聽起來氣喘吁吁的。他很少跑成這樣。在那片花海,生死時速的時候,林苑都沒有聽見他這樣劇烈地喘氣。
他一邊喘息,一邊還在說個不停,
“你知道嗎,林苑,棉花糖烤著其實很好吃,你一定還沒吃過吧。”
“我在一個很遠的地方發現了一家紅糖涼糕,有很濃的杏仁香味,下次想和你一起去嘗嘗。”
紅糖涼糕啊,還有杏仁味的
林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聽著聽著,舔了舔嘴唇。果然清醒了一點。
倪霽念念叨叨的說話聲你,混著那只虎鯨嚶嚶嚶的鳴叫。
有一條本來已經完全動不了的觸手,在大魚一聲聲的鳴叫聲里慢吞吞從林苑的裙擺下爬了出來。
那條觸手蠕動著,在林苑身后的那塊半截的石壁上繞了一圈,張開吸盤吸附住石壁,幫林苑穩住差點就要倒下去的身體。
下一刻,嘩啦一聲巨響,林苑腳下岌岌可危的地面終于支撐不住,轟然坍塌。
林苑身體驟然一空,往下掉落。
幸好那天唯一能夠活動的觸手還在,死死吸住石墻。把林苑吊掛在廢墟的邊緣。
觸手扒拉在石壁,邊緣掛著林苑的身體。
塔頂的風刮得很大,受傷嚴重的林苑在風中搖搖晃晃。
腳下是很高的空間落差,上百米的高度。下方全是碎裂的水泥板和斷了的鋼筋,還有畸變種恐怖的吼叫聲傳來。
以林苑這樣的身體,如果從這里掉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死得絕對不會太好看。
“我還活著。”扒拉著石壁的林苑開口安慰倪霽,“你別怕,我還活著。觸手掛著我呢。”
屏幕那一邊,過了小幾秒,才聽見倪霽很輕微的嗯了一聲。聲音有一點抖,好像被掛在廢墟邊緣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一樣。
林苑想對屏幕那一邊的倪霽笑一笑,只是臉被風吹得好疼,只怕是笑得不太好看。
其實已經完全支撐不住了。
但她不敢松開觸手,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此刻掉下去,摔成肉餅,沖上來的倪霽面對自己尸體的時候會怎么樣。
不敢去想象那個時候的畫面,所以咬著牙死命堅持,讓不太能承受重力的嬌嫩觸手苦苦支撐著。
那個人曾經經歷過一次和至交好友的生離死別。那時候的他骨瘦嶙峋,陰郁得嚇人,是一個有自毀傾向的瘋子。
他才剛剛好一點,重新變得愛笑,變得懂得珍惜性命。
林苑努力想著倪霽,一遍遍想過他和自己說的那些美食。這樣讓自己有了一點力氣,勉強把手臂也抬起來,抓住一點點廢墟的邊緣。
視線有一點模糊,看見屏幕中的哨兵好像是拿到了一柄反重力槍。
他單膝跪地,雙手持槍,一眼都沒有瞄準,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指扣動扳機,朝著白塔的墻壁開槍。
白塔,曾經是人類最堅固的堡壘。通體封閉,外墻堅硬無比,除了塔頂皇宮的那一扇窗戶外,沒有一扇可以和外界連通的窗戶。
曾有人證明過,眼下沒有任何一種人類有過的武器,可以爆破開白塔的外墻。反重力槍也不行。
想要進出白塔,只能通過塔底的大門。
如今的白塔一塊塊圣磚的剝落,讓這個曾經固若金湯的堡壘看上去千瘡百孔,有了破綻。
沿著狹長的樓梯向上奔跑顯然已經來不及了。眼下只有唯一的一條路,就是在墻上打開一個洞口從塔外上去,倪霽不得不一試。
將反重力槍的功率調到最大,倪霽朝著墻壁上幾個孔洞之間最薄弱的那一點開槍。
無聲無息的一槍,墻磚的重力被數百倍的調整,內壁先是裂了一道口子,接著出現了大片龜裂的紋路。
巨大虎鯨的腦袋從虛空中出現,長鳴一聲,迎頭狠狠撞向那片墻體龜裂的區域。
純黑的大魚重錘擊向白塔,轟一聲,塔壁震動,再一聲,轟然撞開了一片巨大的缺口。
白塔之外,明亮的虛擬屏幕還在環繞著塔身緩緩旋轉。
有更多的人悄悄在塔外匯聚,攝影機被架起,勇敢地拍攝直播帝國白塔中這一場驚心動魄的戰斗。通過鏡頭,白塔中的印象被一一傳輸到帝國各地的電視機屏幕前。
鏡頭內,轟然一聲,白塔的中部被炸開。不知道那里發生了什么,有人從內部爆沖開了一個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