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憋悶,看這場貴如油的春雨也不覺那么欣喜了。
但他又哪里知道,跟隨典韋前來濮陽的,可并非是高密鄭玄門徒,就連典韋這家伙,其實也并不曾往高密一行。
這被典韋領來的人,姓程,單名一個立字,表字仲德。
比起程立,他還有一個更加令人耳熟能詳的名字
叫做程昱。
根據魏書中記載,程昱少年時夢見自己登泰山捧日,曾在曹操征召投效他后,與荀彧提及此事。
呂布與曹操爭奪兗州之戰后,因仰仗程昱奔走,才為曹操保全了兗州三縣,得到了反擊全境的機會。曹操恰在此時從荀彧那里聽說了這個夢境,便順應夢中意向,為程立改名為程昱。
所以此刻的程昱還應當叫他程立才是。
程立年已過四十,卻因身量不低加之身體素質不差,看上去也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
喬琰想了想,這畢竟是個在亂世中活到將近八十歲的謀士,如今甚至還在黃巾之亂的時期,他若早衰估計也撐不到曹魏建立之時,這么一來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但喬琰不覺得奇怪,隨同典韋前來的程立在看到喬琰真面目的時候,卻著實是大吃了一驚。
先前喬琰以需要讓典韋帶著她的手書往高密一行,問詢鄭玄意見這樣的理由,將典韋給派了出去。
可這東行而去,可以去的是青州,也可以是依然在兗州境內,位處濮陽東面的東阿縣。
以典韋的武力要想毫發無傷地入城,并非是一件做不到的事。
程立自典韋手中接到喬琰讓他帶來的書信,已覺對方并非常人。
無論是其在信中自言,自己出身梁國喬氏,為已故任城相之子,如今位處賊營,意圖以借力打力之法驅逐兗州境內黃巾,還是她以寥寥數筆提及,自己已做到取得梁仲寧信任,斬殺黃巾小方渠帥卜己、張伯二人,暫時將兗州黃巾盡數聚攏在濮陽境內,都讓程立大覺驚嘆。
而喬琰隨后在信中所附帶的邀約,更是讓程立陷入了沉思。
在信中末尾她問“君欲固守一城耶欲安一州耶望于濮陽詳談。”
程立可以確定,這絕不是個想要以誘騙之法騙開東阿城門的人會用出的理由。
在喬琰字里行間的落墨著筆更有一種,雖未曾正式謀面,卻也不難看出的意興神飛之態。
但即便如此,程立還是一宿未免,直到第二日,他才找上薛房,與他談了談。
東阿豪強薛氏的家主薛房,并非是個蠢人,起碼不在此前的東阿保衛戰中被程立稱為“愚民不可共計大事”的“愚民”行列。
同意隨同程立自渠丘山回返東阿,據城而守行動的人里,薛房正是其中之一。
如今聽聞程立打算遵從喬琰在來信中所說行事,并委托他先行前往,助長梁仲寧的飄然情緒,薛房本有些遲疑,卻在聽得程立分析其中利弊后當即做出了決斷,動身啟程前來。
這便是為何梁仲寧會得到這一方助力。
而程立本人,則是等到了按照往來高密腳程估算的時間,這才與典韋一道前來此地。
自東阿往濮陽的一路上,黃巾軍過境所留下的痕跡,依然有種望之便覺觸目驚心之感。
可在濮陽城外,除了整體的氣氛稍顯野蠻,也少了幾分動亂之前的秩序外,城郊的農田中竟依然可見耕種者的身影,這很難不讓程立為之一震。
真見到了喬琰本人,眼見對方竟然年輕到了這個地步,程立本覺自己年過不惑,合該不會為遇事失態,也不免難以遏制地問出了口“足下便是寫出那封信之人”
但他話剛出口又意識到,自己實在問出了個相當愚蠢的問題。
若非喬琰正是其中的謀劃之人,他在前來此地的路上所遇的黃巾兵卒不會對他投來這樣打量中兼有羨慕的目光,武力值絕高的典韋更不會在見到她的時候,隱約露出幾分欽佩臣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