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從相對客觀些的說法來看,若只是偶爾服用符水,其實并不至于造成這樣的淤積危害,但
那又如何
若在太平道符咒的影響下,當真人人以為朱砂可用,可解百毒,可通神明,遲早發展到只依托其鎮定安神,而諱疾忌醫的地步。
這對于這個本已經疾病多行,困苦難當的時代沒有任何的好處。
而她也著實需要這一出來打擊太平道的聲望。
她此刻證明的是丹砂煉制后產生的汞中毒性是不錯,但對臺下的民眾來說,他們是不會考慮這么多的。
他們只要知道,太平道的符紙燒了之后有毒就好了。
喬琰想到這里望向了張角。
他此刻看向那爐火和竹筒的目光中驚悸難遏,更在面色上閃過了一絲蒼白。
這不難看出,他已經猜到了喬琰到底要做出什么樣的舉動。
但在爐火洶洶,丹砂瓦解之中,他沒有阻攔的機會了。
當火勢停下的時候,未曾裝有丹砂的那一側竹筒中凝結著的水銀被匯集到了一個容器內,也被遞到了張角的面前。
喬琰問道“足下可否告知我,此物是否有毒”
這話一出,張角幾乎是從齒縫之中擠出的一個“有”字。
他有說沒有的機會嗎沒有的。
他已經看到喬琰問話之時另做的一件事,正是毫不留情地示意典韋,他可以隨時將張梁帶上來。
張角清楚地意識到,他一旦說出的是個“沒有”的答案,只怕這被提煉出的汞當即就會被灌入他那胞弟的腹中。
所以他也只能聽到,在他給出了這個答案的下一刻,整個臺下都幾乎沸騰了起來。
張角親自承認了
太平道的符水中帶毒
那一時之間的鎮定安神功效,又哪里抵得過會積蓄毒物在體內的副作用。
這實在是要比先前的駁斥日月星辰之說還要有殺傷力。
要不是華佗提及這少量的汞殘留還不至于釀成什么惡果,也的確是有些特殊藥方之中的必備品,如他們這等醫者都會權衡度量之后使用,張角毫不懷疑
上一刻他還是這些人的精神標桿,下一刻卻必定會被他們沖上臺來奪去性命。
這第二辯直擊要害,讓他的口中何止是血腥氣,更有極度的苦澀。
但在他朝著臺下看去,看到群情激奮之中,那站在最后排的漢軍士卒,都得了皇甫嵩和盧植的指令放下了手中刀兵的時候,他本就不算蠢鈍的頭腦在此前的打擊之中,也飛快地掠過了一絲明悟。
在重新轉回到喬琰臉上之時,他的目光已經恢復了平靜。
先前驟聞她接連丟出的炸雷,他臉上一度出現的失態,已經從這張看來仙風道骨的臉上消退了下去。
在底下的聲討聲響里,他開口問道“何為第三辯”
他要死也要死個明白。
但或許,不必等到喬琰解釋,在看到那身著染衣的僧侶走上高臺來的時候,他心中就已經有一個答案了。
他闔上了雙目,聽到喬琰的聲音清晰地在他的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