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家家戶戶都有田可種,但去歲有旱災,今歲又還未到收成之時,各家的庫房里幾乎都是半空的狀態,大約也只有將縣城中各家的糧食都堆積到一起,才能有此刻他們眼見的糧食數量。
喬琰與晉陽王氏前來送糧之人接了頭,朝著車隊望去,不覺有些意外。
由王揚做主加到一萬五千石的糧食到底能有多少數量,因為此前喬琰伙同梁仲寧“打劫”過豪強塢堡,自然是有些數的,現在這一批如她所愿招搖送來的,卻顯然并不只這個數。
然而王揚作為晉陽王氏的家主,應當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犯蠢,做出什么命令傳達的失當來,那么唯獨有可能的就是,現在這個再一次加量的,正是他對底下的人做出的吩咐。
喬琰問道“不知貴主有何交托之言”
那王氏家臣回道“家主有信言說。”
喬琰將這封送來的書帛展開,見上面王揚寫道,他在得到這新發酵之法后,將與南匈奴交易的打算說與了王柔這位護匈奴中郎將。
比起王揚,王柔顯然要更清楚,西河郡的南匈奴部這兩年來對于羌渠這位單于的不滿,到底發展到了什么程度,他也本有些居中調和而非一味武力鎮壓的想法。
現在王揚這邊送來的消息無異于是雪中送炭。
他當即回信給王揚說到,若事可成,此必為當世大功,何敢僅以五千石相酬
這么一說,王揚便盤算起了謝禮的加碼,想著總歸之后還有晉陽與樂平往來的機會,現在就只是先翻個倍便是了,也省得在這種事情上過多糾結。
也就成了喬琰今日所見的樣子。
對這些世家大族來說,官場利益和聲名無疑要比這種物資要更難獲取得多,可對已經給自己爭出了個縣侯位置,也已經得到了數位名士絕高評價的喬琰來說,給錢給糧實在是個很對胃口的謝禮。
要不是身為一縣之地的主人,在面對王氏來客的時候,并不適合表露出過盛的情緒,喬琰大概很難不讓自己對對方熱忱非常。
但她也并未吝惜地露出了個笑容,“我不過舉手之勞而已,竟得此等重酬,王氏能立足于晉陽,為世家典范,實屬應當。待你回去,替我轉達一番對貴主的謝意。”
“這是自然。”
對方朝著喬琰頷首致意后便陸續退去,這些運送到此地的糧袋則由鮑鴻和他的手下一道送入了糧倉。
三萬石的糧食在倉庫內堆放齊整的畫面,不由讓喬琰在心中生發出幾分成就感來。
這雖然遠不及她此前在塢堡中的收繳,可要知道,彼時的存糧出自亂民起義的掠奪,而如今的這一批卻是完全出自于她的合理獲得。
而這也是她在獲得樂平這塊封地以來的第一次“收成”。
同時這也是她得以獲得第二筆進賬的保證。
在合上倉庫門戶的時候,喬琰幾乎是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太行山。
也不知道這山上的褚燕,在此時是否也收到了這條消息。
單論褚燕這邊就有四千人的聚眾規模,縱然原本有存糧,也可以靠山而食,也絕不是什么長久之道。
太行山脈的易守難攻和輾轉于陘口山道的迂回作戰,的確是他們的優勢,但山地不如平地可以行耕作之事,也顯然是他們的劣勢。
原本該當于中平二年起兵的張牛角將這個興兵的時間提早了一年,也已前來和褚燕會合。
而這一批數量更多的人加入,不止讓二者之間必定存在領導權的摩擦,也讓這山中的食糧變得緊張了起來。
褚燕是個很有眼光的人,這種眼光在他選擇快速帶人入山,避開冀州王師的搜捕就可見一斑,而另一個舉動則是在張牛角抵達后選擇讓對方做這個“將軍”。
他給出的理由是對方帶來的人數更多。
但實際上,張牛角對于自己手底下的人中到底有多少是拖家帶口充數的心里門清兒,若是真論起戰斗力來,必定不如褚燕的那些個青壯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