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了一件成品后,要往何種方向改良也就大抵有數了。
剝落下來的樹皮泡入池中處理的手法,樹皮纖維在整件衣服的各個位置錘打分布,疊加的楮皮數量,以及整件楮皮衣的形狀,也隨著樣品的增加而越發趨于優化。
在這件事上,黑山勞改隊中的婦人無疑起到了格外重要的作用。喬琰也當先將第一批楮皮衣中的一半換到了她們身上,另一半則穿在了需要上山砍柴和繼續收集楮樹皮的青壯身上。
對防寒的需求無疑讓這些人的勞工效率進一步提升,在七日之后,喬琰便看到了第二批的楮皮衣。
這和后世用于賞賜平民的紙裘已經格外接近了。
其中一位婦人甚至在蒸煮錘壓楮皮的過程中,嘗試在兩層楮皮之間夾入了一層麻絮,又有人嘗試在其中加入了胡桃種油,讓楮皮衣那板硬的狀態稍有緩解。
喬琰隱約記得,以木出產的也可以達到這個效果,但比起,顯然還是核桃仁更有得到的機會。
且既然這種植物油可以達成目的,顯然其他的油性作物也能作為材料。
等到第三批的楮皮衣問世的時候,她面前那張以樂平地形原版復刻的模型,已經完全變成了對山中各類作物的記載。
黑山賊在太行山脈中所盤踞的時間固然只有一月而已,但他們往復流竄之間,難免會對各處的標志特征予以留意。
此刻以紅色為記號最為明確標注的,正是那楮樹林的位置。其余的便是諸如胡桃木等輔助材料的所在。
戲志才這會兒可不覺得這地圖怪了。
將這種精雕細琢的地圖模型用來從事農事記錄,固然對他來說此前難免有些暴殄天物的意思。
但若真能靠著此物將樂平的一草一木記錄于此,活一縣之地,又何來浪費一說。
他更是眼見喬琰望著眼前的地形模型,露出了個會心的笑容。
“我想將這楮皮衣服定價為二十錢。”喬琰撐著臺面端詳著面前一片紅紅綠綠的標注,忽然開口說道,“以并州物價,一件最廉價的麻衣約莫百錢,倘若一戶五口,五件楮皮衣,正是一件麻衣的價錢。”
“如今秋收已過,以各家的余錢,出一件新衣的錢總是拿得出來的,喬侯所估計的不差。”戲志才回道。
戲志才發覺喬琰這人著實很有意思。
她顯然始終在保持一種狀態既給縣民讓利,又絕不愿意讓他們覺得她能將諸事都給解決,更會無償供給所有的東西。
但這遠比施恩要有更加潛移默化的影響。
也更像是一種特殊的交易構架。
在這種構架之中,他們并不只是單純地交錢買衣服而已,更像是交出少量的金錢就可以在喬琰治下得到活命的機會。
以戲志才的眼力足以看得出來,倘若這種信任累積到了一定程度后,已經形成了習慣的縣民,必定會選擇適應喬琰的交易體系。
又或者說,這種交錢買命,換一種說法,也等同于因自己身處于這片領地上而向喬琰交稅。
而這種意義上的交稅,和原本因“喬琰乃是大漢敕封于此地的縣侯”向她交稅,絕非是一個意思。
他心中思緒轉圜,深覺喬琰在定價上有些自己的門道,卻也只是繼續問道“那么以喬侯所見,黑山賊又當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