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乞請檻車入京,以正朝廷法紀便是如此。
喬琰將這整封請罪書逐字逐句地看過去,對戲志才體察她心思的細致頗為滿意。
但她斟酌一番后又問道“先生覺得,若是再加幾句如何”
戲志才端詳了一番喬琰面色,只覺其中大約不是什么雞蛋里挑骨頭的行為,而是在她看來還有一招奇招可出,“愿聞其詳。”
喬琰說道“及冠及笄者方加以表字,然元直與子龍在樂平就職后年齡未到,表字先行,正是為彰顯其已可擔責之意,但我如今卻還未有。”
“此封請罪書中提及,我是出于民生多艱,刺史無為的想法才對張懿動手,故而請罪只在于對法紀規章的敗壞,并不在于后悔行事,那么若是順著這思路再加一筆呢”
喬琰朝著戲志才看來,眸光平靜,卻宛然有灼灼之輝,“此事只喬琰之抉擇,非他人挑唆而為,蝗災臨頭,唯責而已。故而于此時取一表字,以示可以一人之肩擔負此事。”
戲志才回道“若如此,這表字必得切中肺腑,方有奇效。”
以琰為名之人,戲志才自己認識的便有幾個。
比如說名士崔琰,此人表字季珪,取的是琰為美玉之意,比如說如今就在樂平的蔡琰,表字昭姬,取的是琰琰其華的意思。
倘若喬琰舍棄了請長輩賦予表字,而是卡在這個尤其特別的事件與抉擇面前,給自己取了一個表字,以求讓這封請罪書中更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意味,那么
這個表字就絕不能平庸
或者說,絕不能像是個在草率敷衍之下也能想出,只作為撐場面的名字。
“不知先生覺得,這二字如何”
見喬琰提筆,頗有幾分篤定意味地在面前的書帛上書寫,戲志才便也走到了她的身邊,正將這兩字看得分明。
他眼中閃過一抹異彩,“此二字甚妙”
這封送往京城的書信也就徹底成了
洛陽。
八月的洛陽,本就因暑氣燥熱頗為難熬,偏偏又趕上了蝗災肆虐,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雪上加霜。
也不知是否是因為太行山脈隔斷了水汽,在并州落的一陣急雨,并未連帶著澤被司隸地區。
于是此地依然是干旱一片,草木摧折。
張讓小心端詳著上首劉宏的面色。
那場南宮大火之后,劉宏同意了他所提出的加征畝稅的建議,看似已經恢復了對他們這些人的重用,可實際上,在張讓看來,劉宏是更趨于喜怒不定了。
大漢歷任天子仿佛在骨子里的刻薄寡恩,或者說政治生物的本能,在劉宏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就比如說此時,他在聽著底下奏報各處蝗災情況的時候,臉上帶著說不出的冷靜,讓人甚至覺得這些災情好像并未發生在他的土地上。
他只是漫不經心地將手擱在桌案上的冰盆上方,在驅散身上的燥熱。
就在張讓幾乎要以為他是處在午后困倦之中,幾乎要睡去的時候,他忽然開口問道“你以為,用張溫取皇甫嵩之位的做法可對”
這種問題
這可不是個能隨便回答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