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兩軍初初交鋒勝負未分,但不過短短十日之內,已讓這同樣水準的士卒表現出了如此明顯的差距,已足以讓他喝一聲彩。
他的目光隱晦地朝著另一方搭建的小臺看去。
為顯此番閱覽將兵交鋒的重視,天子親臨,起高臺大壇,為十二重五采華蓋,大將軍何進起低臺小壇,以九重華蓋為儀仗。
但劉宏在朝著何進看去的目光中,分明不是天子親厚,而是意圖對他做出警告。
就像此時,當喬琰儼然表現出了面對王匡的壓倒性優勢的時候,他面上的神情越發松快。
合該如此
何進已享有外戚掌兵之權,還非要往他這選拔官吏,潛擢將才校尉的地方安置人手,著實是野心日盛,不將皇權放在眼里。
病弱多年,劉宏不敢對自己的命數報以太高的期待,倘若兩年內他便會撒手人寰,屆時以何進手中所匯聚的人力兵權,又當真是他的任何一位皇子所能壓制得住得嗎
他目光中一閃而過了幾分陰鷙之色,好在當他朝著臺下望去的時候,也正見到了在他看來格外快意的一幕。
以騎兵對騎兵,敢以鋒矢陣廝殺的一方必然有足夠的把握擊穿對方的陣型,她也的確沒有估計錯誤。
從高臺之上的視野望去,看不見這些意圖證明己身的營士卒臉上的慷慨激昂之色,能看到的只是那中軍之中策馬,隨同射聲營士卒一道推進的身影,儼然如怒浪之中巋然不動的定海石。
可這些快馬而出的騎兵無疑是她的另一只臂膀。
別人不會看到這方之間的“明爭暗斗”
在這北軍五校旗號的驅策之下,喬琰所率領的支騎兵只有在既定的位置上前行與停頓的選擇,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是做到最好。
要如何證明呢唯有擊敗對手
這等競相攀升的攻伐氣場,在力圖一戰破敵的鋒矢陣型中,簡直得到了最合適的發揮方式。
劉宏看不懂交戰之中的旗語暗號,卻看得懂此時王匡前陣的退敗,絕不是什么佯裝敗退,以將敵人誘騙入內后做出包抄圍剿,而分明是被喬琰異常凌厲的攻勢打了個措手不及。
只喬琰一人的頭腦和膽魄,確實不能改變整支隊伍的實力。
可王匡也同樣不能讓這支出身北軍五校的隊伍完全與他的想法同步
那么在此時的逆境局面下,因與實際戰場的情況不同,輸了便只是輸了并不會喪命,這種以防自己跌墜落馬故而干脆投降的事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便只能不斷發生。
以至于這長水騎兵越發長驅直入,幾乎直逼中軍而來。
他方覺如夢初醒地令射聲營開弓。
這倒的確是射聲營最適合進攻的距離,為保此番比斗中的互射不至于造成過分的傷亡,所用的木箭還是經由特制的,也做出了數量的限制,所能達到的射程大大削減。
然而在這應聲開弓之間,越騎和屯騎的協同推進,讓他們已經從需要護持沖撞的輔助朝著正面攻堅的角色轉換,更是在胡騎成為對面射聲營進攻的頭號目標之時,承擔起了進一步撕開陣型的責任。
胡馬如云屯,越騎亦星羅。
這是西晉名士陸機在從軍行中所留下的詩句。
喬琰在先前的煽動操作中固然說的是屯騎靈動,可在上山下阪、出入溪澗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越騎也絕不遜色分毫。
在來襲的木箭本身的第一目標不是他們的時候,也越發能發揮出他們“險道傾仄,且馳且射”的本事。
尤其是那越騎營的百夫長,早在胡騎破陣的第一時間便憋著一口氣想要證明,他們越騎營絕不會遜色于另外兩營多少。
配備給長水營的特制箭矢在他們身上也等量配置,但此時他于騎行之中彎弓搭箭,目的可不是抵擋住對面的還擊,而是無聲地瞄準了對面的指揮者王匡
這也正是他在跟樂平侯帶來的副指揮在昨夜閑聊的時候,對方給他出的主意。
破陣之功又如何比得上鏟除對面主帥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