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話音落下的許久,在場眾人還處在一副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的狀態。
提拔董太后的侄子董重為驃騎將軍,這是大漢慣例以來外戚掌兵制度的結果。
雖然讓人意外于劉宏居然要提攜董氏與何氏相爭,明擺著就是在選擇劉辯和劉協之中的哪一位作為繼承人上,又發生了動搖,但這還能有個解釋。
可是
令樂平侯喬琰為并州牧
州牧制度之下,一州刺史在掌握原本督查選拔官員的權力之上,又被賦予了統領兵馬的權利,也便是同時擁有了軍政兩方面的主宰權。
當地方官員擁有這樣權力的時候,和割據一方也幾乎沒有區別了。
尤其是考慮到并州的地理環境,為太行山脈所掩庇,更有了獨立在外的條件,與那沃野千里卻有險塞阻擋的益州相比雖還差了些,關外又有胡虜虎視眈眈,卻也怎么看都不是個該當隨便交出去的權柄。
眾人也下意識地朝著韓馥看了過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他臉上先前還有的幾分笑容,現在也僵硬在了那里。
上一刻韓馥還覺得自己接下了度遼將軍的重任,督戰并州對西北和東北方向的軍事,乃是一天降的重權。
雖要成功將匈奴和鮮卑拒于長城之外,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可這份兵權本身,就已經是一塊了不得的跳板了,誰讓喬琰的祖父喬玄在升任三公之前也是從這度遼將軍任上開始做起的
若是他也能做到和喬玄一般在三年之內,邊境安定,胡人不敢來犯,那就更是名載青史之事。
可這下一刻,他就收到了這樣一個意外。
若是有一并州牧在,因度遼將軍的駐地也在并州境內,那么并州牧就是度遼將軍的頂頭上司,能節制對方的兵權,在絕大多數的時候,韓馥必須聽從喬琰的督戰調配。
甚至于有這位并州牧在,因其同時承擔了并州刺史的任務,那么韓馥的升遷上也就等于有了一道攔截的關隘。
韓馥此時的位置就格外尷尬了。
若這并州牧是如劉虞這種性格的,韓馥倒也覺得還能共處,可若是并州牧權柄落在了喬琰這等進取之心極強,行動力也堪稱驚人的人手里,對這個度遼將軍就絕不是好事。
一旦這位置坐實,她在脅迫人之后,連上書請罪的過程都并不需要有。
因為這還真不算并州牧逾權。
剛才劉宏因為查到那幾人都是世家故吏后覺得有多窒息,現在這位新上任的度遼將軍就有多窒息。
更別說這等大權還是交到了一個年不足十五的孩子手里。
“陛下,臣以為此舉不妥。”
在這靜默良久后終于有人開了口。
然而眾人一聽這聲音卻意識到,并不是有人在這個時候先一步頭鐵,對著劉宏做出什么抗議的舉動,而是喬琰自己已經先一步做出了這個回應。
今日的表演賽再如何是表演賽,也到底是騎兵交鋒。她先前勝過蹇碩的時候下場回到這臺前,在鬢角還是留下了些汗漬,此時因這室外久站,幾乎凝結成了一層薄霜。
這讓她開口之時帶著一股風霜凜冽的氣勢,顯得異常決絕。
誰也沒想到會是她自己主動先對這權柄做出了拒絕。
偏偏她說的還格外有根有據。
“并州刺史崔威考,在任上恪盡職守,秉承教化,休屠各胡內寇后傳訊各郡,以并州刺史麾下武猛從事為將,又得雁門、云中太守批復后出兵,方有臣奇襲塞外之功。既他并未有過,為何要以臣為并州牧,將其取代”
是啊,如今三公位置上沒有空缺,也沒有那等明顯的天生異象,讓劉宏可以將其中一個撤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