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琰淺抿了口姜茶,又道“先生久居樂平,不知那鮮卑部落中的魁頭與步度根勢力日漸崛起,對著并州虎視眈眈。即便是如晉陽王氏這樣有子弟任職并州內武職的,都不敢說自己能在鮮卑鐵騎之下徹底保全,此時所需要的是我這位并州牧帶來的庇護,而不是與我作對,讓我來上一出借刀殺人。”
“我平日里大概沒有表現得這么平易近人。”
出塞一舉攻破休屠各胡所帶來的武力震懾效果,面向的可并不只是那些產生了異動的南匈奴,還有這些并州境內的氏族。
如今她又有州牧之權在手,更可將這種我非善類的想法傳達出去。
正如她所說,這種鐵血作風放在諸如兗州徐州這樣的地方都不行,因為這些地方的士族力量盤根錯節,若是要對她造成反撲,必然棘手難當,可并州就未必了。
這地方這地方何止是氏族要提防塞外胡虜的威脅,還有相當多的遷居避難宗族啊。
他們到底是要借此而上,還是徹底連這分支都湮滅在胡人之手呢
在這問題的抉擇之下,喬琰所做之事竟也只能算是尋常了。
何況此也是不得不為之舉。
她剛說出了自己沒有這么平易近人的威懾說辭,又忽然捧茶嘆道“伯喈先生,若不如此,我無人可用。”
蔡邕怎么聽怎么覺得,她倒沒有話中所說的那般可憐。
但她畢竟年歲尚小,又無家族助力在側,說“無人可用”從某些理解角度是說得通的。
不等他開口,喬琰又已說道“再者說來,我如今麾下除卻那黑山賊外又多了白波賊,并州風氣還讓州中黔首多被中原人以為是剽悍之賊,若是這并州境內有一教化所在,日后這并州人行到中原也可說,我曾師從于何人,而非出自于賊寇聚居之所。”
“以伯喈先生所見,這消弭偏見與矛盾之事,竟不能算是個善舉嗎”
蔡邕也跟著給自己倒了杯茶,只是以喬琰看來,他這實有幾分郁悶發泄之態,“話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什么”
他不無感慨地又道“喬公何以有了你這么個巧舌如簧的后輩”
“比不得伯喈先生下筆如有神,不過是逞些口舌之利罷了。”
喬琰話說到此,擺出了一副異常無辜的神情。
蔡邕覺得她這話中有話,但也只是在此時說道“將那典學從事的征聘文書拿來。”
若真如她所說,在并州這等特殊的借力打力環境下,此舉確實沒有他想象得危險。何況他平白吃住在樂平三年,生活比之寄人籬下于泰山羊氏的時候不知痛快多少。
有楮皮紙可用,有美食美景可賞,又眼見昭姬跟在喬琰后頭一天天成長起來
凡此種種,他總歸是要償還這份人情的。
接下這典學從事的位置也未嘗不可。
不過
“你打算如何在州中招募學生”
若是直接打出個什么誰人都可前來的旗號,以樂平書院的教導人手,可不足以收容下這樣多的學生。
想想被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包圍住的可怕場面,蔡邕就有種奪路而逃的沖動。
可他在此時和某位被喬琰征辟來的假佐達成了統一的想法跑大概是跑不掉的。
好在他比賈詡還是要多一條退路的,他可以去喬玄的祀廟哭靈
喬琰可不知道,蔡邕這會兒居然將他的頭腦用在了想這等退路上,只是回道“且等我見了并州諸位世家長者再說吧,總歸是要拿出一套章程來的,也不能只將重擔壓在伯喈先生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