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戍守邊防,雖并未短了吃喝,但要說有多美味也算不上,此時這一餐倒是勾起了他的胃口。
來既來了,他也懶得繼續耗費腦筋繼續思考,干脆連帶著放在身旁的酒也給一口悶下了半壺。
喬琰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中的髓餅,直到他喝酒過半才說道“這算起來是我贏的第一場,我自然對此記憶猶新。”
梁仲寧的動作頓了一頓。
她說的是她贏的第一場,而不是她協助梁仲寧贏的第一場。
可非要細究起來,她所說的又并沒有錯。
他抹了把臉上的酒漬,“不錯,這是喬侯的第一勝。”
喬琰繼續說道“只有勝者才能飲酒食肉獲得足夠的糧食,這便是如今這世道的真理。”
當年如此,如今也如此。
“當年梁帥以為自己是勝者,所以對我發起了邀請,作為你的軍師協助你規避掉那血光之災,或者說取得下一場的勝利,那么如今我為勝者,不知道能否對你發起邀請,成為我的部從,跟隨我繼續贏下去。”
梁仲寧猜到了喬琰可能對他有所吩咐,卻沒想到是以這等直白的拉攏方式。
他沉吟了片刻回道“我如今是度遼將軍所屬。”
喬琰督戰并州,但也不能隨意將度遼將軍部從拿到自己的手下來,否則便該算是亂了套了。
但他這話說出只見喬琰搖了搖頭,“這一點不必你擔心,我只是需要用一個人而已,韓將軍會給我這個面子的。”
梁仲寧又道“可我曾為黃巾舊部,喬侯當真放心用我”
這才是更加關鍵的問題。
可聽到這個問題,喬琰并未猶豫地回道“你應當還記得,在卜己和張伯二人身死之后你是如何當上那方合一隊伍的渠帥,也讓他們的舊部跟隨你的。這世道的第二條真理就是,只要能讓人吃飽飯,便是先前為仇敵也沒什么不能轉投的。而我能讓并州子民吃飽飯,難道這一點不夠嗎”
喬琰很清楚,跟梁仲寧這種并未接受過太多教育,只是因為經歷得多而變得平和下來的人,去談所謂的投效后升官發財,實現個人志向沒有任何的意義。
最直白的說法往往最為有效。
他當年可以為了民無有活路而成為起義軍的一路渠帥,如今也可以因為喬琰的一句“能讓并州子民吃飽飯”而成為她的部下。
只是,他跟褚燕、張牛角等人又多少還有些不一樣。
他將手中還捏著的小半塊肉給塞入了口中,在這個稍顯有些遲緩的吞咽咀嚼中,不難讓人從他有些放空的目光里看出,他此時正在做出一番掙扎的思考。
對喬琰所行之事的尊敬,與他自己本人也成為對方的下屬,可說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但也正如喬琰所說,世道如此規則,如若她真能保證讓人吃飽、活下去,他又何必去抓著這些過往的事情不放。
哪怕這個過往,是他曾經身處在那一眾黃巾俘虜中,親眼看到張角的神化形象破滅。
在最后一口吞咽下肚后,他問道“喬侯需要我做什么”
喬琰顯然不意外他的這個決定,開口回道“先替我去管一些東西吧。”
當然在此之前,他得先帶著她以并州牧身份寫就的親筆書信,回了度遼將軍的營地,將其呈遞給了韓馥,又頂著對方像是要看出他有什么特殊本領的目光,領到了這個調動的批準,這才返回了太原郡。
到了此時,他大概不能再給自己找補什么理由,說這是因為先前喬侯請的那頓飯上酒力上頭,故而做出這樣的選擇了。
他此刻神志足夠清醒地看著面前的州府大門,而后朝前邁出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