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蔡邕的名頭在,又有此前允諾過出借兩位授課之人給她的河東衛氏協助,還有她這位并州牧對樂平書院的看重,便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也足夠讓并州境內的世家送些人來了。
“若是州中有人生發出什么妄動之念,喬侯手握的這一批人不容易被人送返,也正是一項后手保證。”戲志才說此話之時不由拊掌而笑,更在心中思忖,也不知道數年之后,此地是否別有一番景象。
她此前劃定的那各項門類,必然會隨著此番的擴招而出現些變化,此地也絕無可能去跟世家根基雄厚的潁川去爭什么多出奇士的名聲。但起碼,再過上兩年,若是此地依然能保有安全無虞的狀態,對于涼州、司隸以及冀州的學子,就很可能有一番天然的吸引力。
戲志才顯然并不吝于對眼下的時局,做出一種最壞的猜想。
喬琰朝著他回道“因仲德先生需對州中庶務多加操心,奉孝已負責邊境之事,我想將這一要害之處交托給先生。樂平為我封地所在,務必讓其中無有后顧之憂,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她雖未說此責必然交給心腹之人,戲志才也不難從中聽出這個意思。
他無端想到了在他還未曾坦言身份時候曾經見過的那個畫面,眼前的樂平侯坐在屋頂之上,發出了那個行動的命令。
彼時的那個動作里,正是一番凡事盡在掌控之中,如今的樂平也依然需要一只把控的手。
只是在她朝著樂平之外邁步而出的前行中,她正在小心地將這一座樂平交托到他的手里。
這對任何一位才學傍身為圖一展抱負的人來說,都是一個直叩心門的委托。
戲志才躬身回道“必不負喬侯所托。”
這樂平書院的招生名單,他也會認真篩選的。
總歸不能只是讓蔡邕來做這件事。
喬琰目前對他的唯一指望就是趕緊把蔡貞姬給“忽悠”到樂平來。因其能教導出羊徽瑜這位西晉賢后和羊祜這位滅吳奠基人,喬琰對蔡貞姬的期待不亞于秦俞。
但在篩選學生這方面,必定還得是陸苑和戲志才去打一輪組合牌。
這件事交代了下去,便是這冬日之中的第項要務,農事籌備。
在今年冬日可做的,一部分是由賈淑計算確定需要提前備好多少追肥肥料,收集材料就位,也將提前開挖出的發酵槽給準備就緒。
另一部分則是借著州牧手中的鹽鐵專營權柄,將開春需用到的農具給集中生產出一批來。
在不影響到軍隊刀兵武裝的前提下。
尤其需要擴大生產的正是耙。
此時這種用于將田地中的堅硬土塊耙碎的耙,并不是九齒釘耙的耙,在依靠于人工勞力的時候確實可以這樣做,但隨著曲轅犁的出現解放了一部分耕牛,為了提升效率而以牛拖拽的耙也被稱為鐵齒楱,長相有些像是個木框,于長邊上生出鐵齒。
被喬琰丟去負責這一部分的,正是梁仲寧和張牛角。
喬琰絕不承認,她是覺得將這兩人丟到一起可能會很有共同話題,這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反正現在還是冬日休戰狀態,張牛角與其跟她申請想要去打匈奴,還不如先去當個小頭目監督生產。
“我懷疑喬侯是在公報私仇。”張牛角撥弄著手中的耙框樣品,跟梁仲寧吐槽道。
算起來這個公報私仇的說法是說得通的,誰讓他之前那份沒能通過的試卷落到了喬琰的面前。
這么一想,他再一看這位據說是被喬侯坑了個夠嗆的黃巾渠帥,竟然還覺得找到了點心理安慰。
梁仲寧這會兒也算是挺心平氣和的,他猜得到喬琰將他派到這里來,應當不是在提防他,減少他此時接觸戍邊隊伍的機會,而其實是在給他看自己的態度。
從農具開始,先讓并州的子民能夠吃飽飯,這便是喬侯話中所說的實在步驟。
也只有對她真正有了落到實處的認知,他此前的種種怨懟情緒才能徹底消弭,彼此之間也才能真正毫無隔閡芥蒂地以上下級的關系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