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安長公主將話說得直接,沒搞什么藏著掖著的舉動,荀爽也是如此。
他將帶在身邊的荀攸往前推了推,說道“我此來僅有一件事。”
“這世上雖是有什么舉賢避親的說法,但喬侯既有自涼州而下進取長安的計劃,我思前想后,還是想將公達引薦于你。公達外柔內剛,極擅戰事時局辨析,若喬侯出征涼州,正可隨軍一行,不知喬侯意下如何”
這話出口,可要比陽安長公主對著她說出投奔之意,還要讓喬琰不由為之一驚。
哪怕她并未將這種驚詫表現在臉上,心中卻已生出了難以遏制的波瀾。
意下如何,意下如何
這可是荀攸
被曹操評價為“無征不從,前后克敵,皆攸之謀也”的荀攸
在她原本的計劃中,征討涼州之戰該當是由賈詡這位涼州人作為謀主。
因程昱與戲志才需坐鎮于并州,郭嘉又需留心于塞外的情況,以防敲打步度根與軻比能之事出現問題引發禍患,那么她至多再帶上個徐福而已。
好在馬騰與韓遂二人,在那位西涼名士閻忠死后,沒了當做吉祥物的招牌,又正逢董卓入京,令他們少了威脅,便互相攻伐內亂了起來。在這情形下,喬琰若能再得到皇甫嵩的相助,料來也沒有太大的壓力。
可若是再多一個荀攸,那簡直是如虎添翼
荀爽的話音剛落,喬琰已下意識地朝著荀攸看去。
今日在這議會之堂上,荀攸只攙扶著荀爽這從祖,像是個沉默到了毫無存在感的拐杖,但在對上這雙眼睛的時候,卻不難辨認出,這正是腹中自有一番盤算之人才會有的內秀眼神。
而哪怕喬琰并不知道在她抵達洛陽之前,荀攸曾經對她給出過一個“看不透”的評價,她也看得出,荀爽舉薦荀攸,并非是他為了確保自己能被從長安順利接出,達成這個拯救天子的使命,而是這洛陽一戰,荀攸本人對各方勢力已然做出過評估,也最終決定了效忠的對象。
倘若他自己沒有這個意愿,以早先抵達并州的名士鄭泰對荀攸的評價,他絕不會被荀爽隨意安排去向。
也正是在這一對視之中,喬琰意識到了另外一個事實。
在這場清君側的討董行動中,她終于,正式地,被這些盛名在外的中原世家放到了可以投資的行列中。
她已不再是只憑借于作為劉宏的孤臣身份而平步青云的少年州牧
是可與同輩、年長一輩、乃至于天下群雄一較高下中,也被置于前列的投效對象
荀攸,或者說是潁川荀氏的眼力,讓他們比別人行動在前。
但這趟洛陽之行所帶來的后續影響力絕沒結束。
起碼做出這番抉擇投資的不會只有一個荀氏,還有其他人脈堪稱盤根錯節的世家名門。
哪怕喬琰深知,自己若要重建一番秩序,絕不能對世家表現出過分的倚重,完全依靠于他們的支持來站穩腳跟。
但其中相處的分寸她心中有數。
像是荀攸這等可以被歸入戰略武器的存在,更不可能被喬琰拒之于門外。
她心中這一番思量并未讓她在荀爽荀攸面前猶豫多久,也當即回道“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子,此祁黃羊之論也。社稷危難當前,慈明先生所舉薦必為我實所需之人。”
她斟酌了一番,繼續回道“倘若我并未記錯的話,公達早先為何大將軍所舉,就任黃門侍郎,可惜我并州境內并無對應品級的官職。但我若要征討涼州,必定經由上郡出發,不知公達可愿屈就為并州上郡從事,屆時隨軍出征。”
荀爽將荀攸舉薦給她,哪怕說的是什么她臨危渡河,大破董賊,先將該追捧的話都給說到了頭,也絕不會想要聽到她說什么荀攸能否成為行軍之中的軍師如今還是個未知數,等到做出了什么成果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