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已經是大雍人士了。
在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時候,居然已經從春入夏,又由夏季進入了秋季。
這明明該當讓人感到時日漫長而折磨的元昭二年,居然好像在須臾之間門便已經過去了。
而當一架車馬從涼州漢陽州府所在之地行出,徑直北上而去的時候,這個十三州中最為苦寒之地已經先一步落下了雪。
呼嘯的北風之中,車輪在積了一層薄雪的地面上傾軋出了兩道印痕。
馬車之中倒還顯得有幾分暖意,陸苑捧著手爐坐在其中,看著面前由徐榮與張郃送來的信報,臉上從容的神情中顯示出了一抹微不可見的銳利。
與她同行的姜唐早年間門以羌人身份學習中原漢話,協助于羌人在涼州地界上的歸附,因其學習語言的能力尤佳,被陸苑選中做了她的副手。
她忍不住朝著陸苑問道“凜冬將至,府君為何急于在此時動身前往河西四郡”
她們現在還在漢陽郡的時候,這外頭的氣象便已是此等惡劣的樣子,等到北上行過烏鞘嶺的時候,必定會越發難以令人忍受。
這可實在不是個出行的好天氣。
陸苑卻搖了搖頭,“我原本也覺得,因今年旱災之故,我等進駐西域都護府故地往后推遲一年也無妨,但儁將軍深入腹地獲知了個消息。”
“兩年前,貴霜翕侯波調奪權自立,重新掌控了脫離出貴霜掌控的花拉子模,如令其進一步吞并勢力崛起,我等要重掌西域絕沒有那么容易。”
“這位今年也不過才二十八歲的貴霜翕侯絕非等閑之輩,甚至將視線放到了中原地界上,旁觀著華夏之爭端。要不是陛下早將河西四郡掌握在手,又于去歲將天下一統,難保對方會否做出什么影響我方計劃之舉。”
“與其等到對方在看清了局勢后搶先行動,不如將主動權依然放在我方的手中,方能不辜負陛下的進取之心”
她趕在這等雪落之日動身,乃是時勢之必然。
姜唐眨了眨眼睛。
陸苑所說的話對她來說還是稍微難理解了一點,不過她知道,這位被當今天子寄予厚望的涼州刺史絕不會在這等緊要關頭做出什么錯誤的選擇。
那么,她也得對得起陛下曾經遞給她過的那塊姜糖,在這場域外之爭中努力發揮出一點作用來。
不過話雖這么說,想到她曾經還不過是那藏原之上險些過不去冬日的蠻夷一員,又想到她們此番北上的目的,姜唐的心中還是有那么幾分忐忑的情緒。
但當對上陸苑沉靜的目光時,她心中的那一刻浮動又重新安定了下來。
只是下意識地朝著對方問道“這陌生之地上的爭斗,您不怕失敗嗎”
陸苑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忽然推開了馬車的后窗。
在一瞬間門灌入車廂之內的冷風中,她伸手指向了那馬車后的車轍,開口問道“你看,我們正在留下痕跡,這就足夠了。”
“更何況,我還帶著陛下的囑托呢”
姜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不過說起來,陛下的囑托似乎有點不太對勁的樣子。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陸苑在收到這封信后,居然難得失態地笑了許久。
但這或許就是陛下和臣子之間門的相互鼓舞吧
可惜,這種涉及到機密的事情,就不是她能夠從中過問的了。
而這場令人足下留痕的雪何止是落在涼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