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走懸度山路線,何止是要放棄戰馬跟隨這么簡單。
若是按照后世的地理名稱,在踏上烏秅國的地盤之時,他們就已經處在了帕米爾高原之上。
絲綢之路的北道路線抵達蔥嶺,也就是被后世命名為帕米爾高原的位置之時,要么便往北抵達喀什,在阿賴山以北,天山與帕米爾高原之間的夾道西行,要么就憑借著瓦罕走廊進入噴赤河谷和其河流沖積形成的角洲地界,選擇走懸度山這等至為危險之地的簡直少之又少。
此時當然也沒有什么喀喇昆侖公路的存在,要翻越山嶺進入異國疆土,能依靠的也不過就是兩條腿和滿腔的意志力而已。
就連20世紀的探險家斯坦因重走這條路的時候都說,其中行軍所經歷的艱難險阻,比之漢尼拔、拿破侖等人翻越阿爾卑斯山還要不知勝過多少倍。
但對馬超等人來說,這哪里只是在爭一爭天下統一之后的戰功呢
那是對著域外強國宣揚我國威的第一戰
他們絕不能輸
在此前各路兵馬齊出進攻那鄴城之時,因敵我雙方之間的實力差距著實懸殊,以至于那更像是在以一種勢不可擋之勢宣揚大雍取代大漢的必然,而今日,方是看他們這些將領展現出真本事。
“你們應當知道,若是按照這等方式出兵,你們將失去騎兵的機動性。”陸苑很認真地朝著這當先開口的兩人說道。
就算多年間生活在涼州地界上的經歷,令馬超等人要適應蔥嶺和懸度山的環境,遠比任何將領都要容易得多,但這并不代表著這片危機四伏的山嶺就能對著他們敞開懷抱,放任他們隨意經行其中。
這便是大自然的威力,起碼在如今,他們還沒有這個將其改變的能力。
閻行素來寡言,尤其是在他經由了那番由喬琰安排的先投董卓并回返后,也便更是如此,但此刻聽到陸苑的這句話,他開口回道“那便等我們翻山而過之后行搶馬之法就是了。”
他說得如此淡定,將搶馬幾乎說得像是在撿東西,一時之間讓人沉默在了當場。
徐榮與閻行已共事多年,深知對方到底是何種脾性之人,起碼他絕不是會因一時之莽撞而肆意行事的存在,敢在此時這么說,便勢必有其把握,也分明是一派死不旋踵的固執。
既然如此,倒不如真讓這兩個年輕人試試。
不過
他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我倒是覺得,在先后拿下鄯善至于闐的四方小國之后,以南北疆往來隔絕之態,我等未必需要孤軍一路而行。以漢書之中所言,烏秅距離長安為九千九百五十里,于闐距離長安為九千六百七十里,其中相距百里,在這等山高谷深之地行軍,起碼需要六七日的時間,若能進取烏秅、連破無雷,令蔥嶺為南下懸度山之軍的后備,并有一路伺機自河谷直抵貴霜與大宛爭鋒之地,未嘗不是個后備之選。”
“以府君看來,若由您坐鎮于闐,繼續圖謀招降莎車等國之事,由我與儁、彥材等攻克無雷,經高原夾道而下,伺機進軍,由孟起與彥明經由懸度直抵貴霜后方,是否可行”
自收復四國到如今,雖對其中士卒之中篩選數輪,仍已比早先多出了近萬兵力,只要自涼州往西域運送的軍糧能接續得上,完全可以支撐他們在此時的兩路共進。
且不怕說句難聽的,到這等環境之中的進軍,光是靠著指南針、防寒服以及各種早前就籌備在側的攀援工具,也無法保證,他們在行路之中不會遇上雪崩之類的情形,又或者不會在山嶺之上迷失方向。
有兩路兵馬起碼能保證,在其中一路當真出現了意外的情況下,還能將這進軍計劃撥回正軌。
陸苑回道“陛下在隨同平安扣一道抵達的來信中提到,令我等不必擔心涼州方向的后繼支援,有皇甫將軍坐鎮,也不必擔心這一路物資的運送,有段將軍往復于鄯善和玉門關之間。”
皇甫嵩已手癢了多年了,可惜他深知,以他的年齡和精力,已不再適合于出戰西域,否則難免會出什么問題,但他總算以太尉之職,正在為這場至關重要的西域一戰坐鎮后方,便絕不會有任何的懈怠之處。
而段煨此番得以加入到這出西域之戰的隊伍中,并不再以董卓舊部的身份存在,只等一個后備充裕,發兵北上車師的機會,所以此刻的糧草押運恰恰是令他進一步掌握沙中行軍的大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