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居不是大宛。
大宛和漢朝是有一段往來過密的從屬關系的,但康居非但沒有,還曾經在大宛和漢朝開戰之時支援大宛,在匈奴和漢朝作戰之時支援匈奴,始終保持著對大漢的敵對關系。
這份對抗各方陸上強國的底氣,隨著貴霜崛起而被打壓了下去,早不復當年擁兵十一萬的輝煌。
現在無論貴霜到底是如何敗在大雍兵馬手中的,那取代了大漢存在的大雍都要和貴霜形成聯手之勢,這封過路的通知,宛然是在說,等這趟長安覲見回返,便是他們聯手解決康居的時候了。
“我們的情況很危險,”康居的國君將自己分治各方的五小王召集到了面前后說道,“匈奴那頭的情況早幾年間就傳到了我們這里,那北匈奴滯留在并州關外的休屠各胡,被現如今的大雍陛下親征討伐,懸尸塞外以示警告,這是一仇。”
“大雍繼承了大漢的各方瓜葛干系,自然也包括了我們這方仇敵,這是其一。”
兩個仇敵湊一起,又正是大雍要建立戰功以示其威名的時候,在貴霜已然投誠的情況下,他們康居就是最好的靶子
中原王師已打了那場更遠的仗,難道還會怕在家門口再多打一場的支出嗎
“若如您這么說的話,我們是該當對這封邀約之信做出點表示才對。”底下一人思忖了片刻后說道。
康居已不復當年輝煌了,康居人比起作戰,其實更擅長的也是經商。
若是真如康居王所說,他們會被那大雍視為進攻的頭號目標,還有貴霜在效忠臣服之后的從旁協助,只怕他們將要遭到的會是一場滅頂打擊。
那么與其等到那等厄運臨頭之時,還不如,他們先把這個主動權給搶奪回來。
當然,這個主動權不是說,由他們主動對著大雍做出進攻,聯合西域都護府的各方來擾亂秩序,而是,把兩個仇敵變成一個
還有什么見面禮,要比北匈奴首領的頭顱更為合適呢
康居王和其麾下小王相互對視,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認同之色。
于是當陸苑和波調等人見到了康居使者之時,便見對方后方的從屬手里都各自拿著一尊木匣。
木匣之中,正是匈奴人的頭顱
波調并不知道,他被迫決定的長安面圣之舉,也恰恰促成了康居和大宛的國主做出了這個投誠的決定,他只知道,大雍建國的年份固然不長,卻已展露出幾分那等萬國來朝的潛質。
依附于康居的匈奴人只怕做夢都想不到,那個對他們而言何其安全的盟友居然會在此時反過來給了他們以致命一擊。
四五月間正是草原之上的生產放牧要重新歸于正軌的時候。
康居國中每逢越冬時節就會南下來到樂越匿地,到了此時便要北上蕃內,與北匈奴的內附之地更為接近。
康居國主想要與他們之中的領袖見上一面,簡直是再合乎尋常也沒有了。
但也正是這次會面,帶來的并不是兩方共盟關系的拉近,反而是康居王的下屬隨著那摔杯為號的指令,對著與會的匈奴貴族舉起了屠刀,成功將其正式變成了轉投的敲門磚。
陸苑在送出那封外交信函之時就已經猜到了這番走向,在康居使者逐一介紹死者身份之時,甚至未曾在臉上露出任何的異樣神色。
跟隨喬琰至今整整十四年的時間,足夠她將自己磨礪成一把柔中帶剛的利器。
她也始終未曾忘記,在彼時喬琰還是個樂平侯的時候便已經和她達成的共同認知
作為外交使者的“謁者”因國強而腰直。
現在她是代表著大雍身在此地,讓這些西域各國明白,中原的風波已經徹底被平定了下來,他們現在該當認的天朝,便是以喬琰為帝王的大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