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破水,船舷在泛綠的河面劃過破開一道道波紋,日光粼粼,河道兩旁的垂柳在隨風索索擺動著。
一行人已經被族長送至內域了,選擇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落腳點,稍稍打點一番,之后雇了船,這次他們走水路,登舟北上靈都。
夏末秋初的清晨,涼風習習,靈氣輕溢的河面清浮起一層薄霧,風一吹,頗有幾分怡人景致。
陸霜雪折了一枝嫩柳,站在船舷,一手扶著艙門的邊緣,一手用柳枝點著水面。
她是個閑不住的,在船艙逛來逛去,閑極無聊,跑來甲板逗魚。
晨光破曉,一縷金色的照在河面,薄霧籠罩,綠柳碧水,她一身青色的勁裝,英姿勃發立在晨曦的船頭。
明明經歷過這么多事情,明明此去有可能一去不回,她卻永遠如這清風垂柳,舉重若輕,視作等閑,更無半絲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感,仿佛她此去只是去完成舉手投足般的一件很小的事情。
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
浮沉煩憂,何妨理它,恣意灑脫,萬物不絮于懷,她且笑且行便是。
她沒變過。
君仲祈立在艙門內,靜靜看著她。
他百感交集,神色難以表述,他憶起昔年兩人同行之好,蹙眉閉目,強自忍住。
陸霜雪初時不知道的,不多時若有所覺,但她沒有回頭,輕輕點著手上折的那條嫩柳枝。
兩人一跨舷俯身,一靜靜站著,誰也沒吭聲。
直到許久,一輪紅日掙脫山巒,自東邊一躍而起,金紅陽光一霎灑遍河面和船舷。
陸霜雪把腳收回來,她動了動肩頸雙臂,遠眺粼粼碧水及遠處群山,她對來到她身邊與她并肩而立的君仲祈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一個人也挺好的。”
事到如今,很多事情已經說不清楚了。
情愛,陸霜雪也嘗過。
和君仲祈。
那些年,他們攜手且勉且行,也確實有過許多真實快活的時光。
漫長的時光,讓她了解他,也讓他了解她,兩人了解對方正如自己的臂膀。
其實,某種意義上,她和君仲祈其實很像,兩人是一類人,只不過他的信念是家族,而她則另有其他罷了。
兩人都不動不搖行走在彼此的道路上,不管再艱難險阻,也未曾退縮過。
兩人算知己。
互相理解,互相支持。
對方是彼此唯一的知心人。
只可惜,曾經以為會一直并行的兩條道路最終發生分歧,漸行漸遠,就算如今又兜兜轉轉再度重合在一起,曾經的分歧卻始終客觀存在著。
陸霜雪知道君仲祈在想什么,想說什么,但她既然遠去,就不會再回頭了。
兩人最終擦肩而過,道同殊歸。
陸霜雪瀟灑拍拍手,“我現在不想別的,把仙域和東極洲的事情解決了,還有我師父。”
如果聯手救界成功,那過往就舊事就算了吧,但,也僅此而已。
陸霜雪也不是一點惆悵遺憾都沒有的,她折吧折吧把柳枝拋出去,小魚兒爭相啄葉,她笑了下,但她不懷疑這點子惆悵遺憾會很快隨風而去的,說到底伴侶這玩意,不一定要有,何必將就。
沒了男人又不是活不下去。
大女子有點感情經歷就當豐富人生色彩了,多大點事。
君仲祈沉默片刻,最終他睜開半垂的眼眸,輕聲說“嗯,好。”
不怨別人,更不怨她。
曾經他以為他能兩全的,在兩人漸行漸遠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