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躍的火光映紅了整個天坑,秋水泓劍劍鋒閃著寒芒,穆清沅清冷眉目泛著一種冰霜雪色,劍尖斜指向地,冰冷赤紅。
遲欒怔怔,魂體無淚,他蒼白的面龐卻有一種撼動的靈魂的傷慟,“穆姐姐,”
寂靜無聲。
遲風站立片刻,驀掉頭而去。
風揚起兩人衣袂,母子擦肩而過。
穆清沅一動不動。
陸霜雪當然緊隨遲風而去了。
遲風掐訣強行將遲旌遲欒收進金壇內,他越跑越快,陸霜雪追上去,抓住他的手,卻發現他的手在抖。
遲風回過頭,那雙斜挑的丹鳳眼通紅一片,他強行壓抑,作若無其事,但通紅的眼睛和手以及無法抑制加重的呼吸泄露了他的情緒。
他這情況明顯就不對。
陸霜雪當機立斷,拉著他掉頭往外面去了。
兩人一直離開核心區域,奔出很遠,跑到一叢粗壯的矮樹之后,兩人沖進了樹叢,茂密的樹叢淹沒了兩人蹤跡。
遲風一直死死忍住的情緒終于放開了,他以手掩面,深吸了一口氣。
他吸氣的聲音都有點變了,陸霜雪分明看見有淚水順著指縫淌下。
遲風本來以為自己不在乎,哪怕是穆清沅出現的那一刻,她一向都是這么狠心絕情目標明確的,不是嗎
可真的當她用劍指著他,毫不留情說出那句一個不留那一刻,他還是不可抑制地渾身戰栗,心口一陣哽痛,冰冷剎那貫注四肢百骸。
他花了所有的力氣,才沒有讓自己的牙關當場咯咯作響。
掉頭而去,眼淚卻控制不住模糊了眼睛。
陸霜雪不是第一次見遲風落淚,但這一刻,他哽咽著捂臉,她卻感覺了他前所未有的痛悲,看得人心里難受極了。
她沒說話,良久,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將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遲風放開手,她感覺有眼淚順著自己的頸脖淌下。
陸霜雪無聲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背。
任誰看父母大打出手,翻臉成仇,看母親劍尖直指自己毫不容情,情緒怕也沒法好得起來。
許久,遲風總算平復了一些,身軀不可自抑的顫栗停了,牙關松開,順著陸霜雪脖頸淌下的熱淚也漸漸停歇。
褐紅的矮樹叢的葉脈微微散發出一種淺淺的絳紅色,遲風垂在耳側的幾綹散發也沾了零星濕潤,陸霜雪掏出帕子塞進他手里,最后拍拍他的肩,“你還有我們。”
別太傷心了。
遲風閉目,深吸一口氣,帕子按在臉上。
陸霜雪這帕子連一階都不是,就是普通棉布裁的,不似靈絲柔滑,也不夠軟,卻十分干燥舒適,帶著她身上特有的干凈似清橙般的淡淡味道。
一如她那雙修長有力的手。
要挑剔總能挑剔出種種毛病,只是唯有體驗者才知道它們是如何熨帖得恰到好處。
遲風側頭,他沒有坐直,反而順勢側了側頭,靠在她的肩膀處。
他眷戀她的溫度,不愿離去。
遲風喃喃“我只有你了。”
他屏蔽了金壇,不再想穆清沅,抬目望著她近在咫尺的光潔下頜,他一瞬不瞬,這一刻的仰望,目光有些癡。
在這個情緒大起又大落后又得到慰藉的晚上,他隱晦傾吐自己的心聲。
只可惜陸霜雪并沒有聽懂,她笑道“怎么會除了我,你以后還會有很多朋友的,”比如龍擎,不也是,“說不定哪天成家了,還有婆娘孩子呢”
“嗯,你說得對。”
遲風有點點失望,她沒有聽懂呢。
不過,他確實會成家的,和她。
這么一想,遲風終于有回了一些歡喜。
他把臉貼在她的肩膀上,闔上眼睛。
從來都沒有料想過竟會有這么一天,他會伏在一個女人的肩膀上。但這個肩膀是那么地有力溫暖,這一刻,他真的感覺自己的心靈尋覓到了港灣。
他突然明白了千紅說的示弱和攻心是什么意思。只可惜,陸霜雪還是沒懂,但他舍不得多說了,他不想破壞此刻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