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風的聲音又快又急,他仿佛急切地想堵截著些什么。
陸霜雪舉目,茫茫的天空,一線月光在東邊露出來,曠野平原大海,是那么寬廣那么地遼闊。
而遲風的手是那么熾熱存在感那么地強烈。
她的心在劇烈顫動著。
陸霜雪想了半下午,也掙扎了半下午,終于在遲風拽著她即將一頭扎進歸墟大陣的一刻。
驀地,她剎住腳步。
遲風拉了她一下,紋絲不動,他再拉一下,還是沒拉動,他驀地回轉頭來。
月光下,他眼白泛起一片紅。
一個下午的時間,血絲布滿了他的眼睛。
兩人都沒有說話,風聲呼嘯,吹動兩人的衣袂長發,雪粒子西西索索打在兩人的臉上肩上,良久,陸霜雪咽喉動了動,她終還是說
“遲風,我不能走”
一字一句,低聲沙啞,但她抿唇蹙眉,最終把這句話說出了口。
話一出口,她長長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雙目潮熱。
這個下午,陸霜雪想了很多很多,從孩提到年少,從練氣到大乘,從泗海界一路走到東極洲,從師徒跟屁蟲到盟主的孤身路。
從凡人一路到修真界,到大乘巔峰。
她師尊赤霞劍尊曾經告訴她“修士淬天地之靈氣,納真元變化而臻自身頂峰,受凡人供養獻奉,當有大同之責也”
大道直行,天下為公,扶孤助寡,鋤強憐弱,謂之大同也。
這是她初初成為少盟主的時候,她的師父告訴她的。
想了很多很多,亂哄哄的腦子隨著時間慢慢變回冷靜,直到即將跨入歸墟大陣抵達空間通道前的一刻,她發現,她跨不進去。
“我想過了,若就這樣一走了之,這里所有東西都變成虛空流沙,我會后悔一生的。”
沁冷的寒夜,皚皚的白雪,陸霜雪慢慢說道。
她掙扎過,混亂過,她不是一個人了,她竟貪戀與他相伴的時光,她很想和他過一輩子。
可是想到最后,她發現她不可以。
她過不了心里那一關
心腔慢慢蔓延上一種難受,但陸霜雪卻前所未有的清醒“要咱們就這么一走了之,那豈不是和里面那些人一樣嗎”
師尊的嘔心瀝血,龍擎的皮肉筋骨分離,歷歷在目,無言無聲,卻動魄驚心,這一幕一幕,陸霜雪的腳就沒法繼續跨下去。
她反復思量,最后想得很清楚了,她一瞬不瞬,站在大陣前,目光褪去黯然,變得堅定。
她心里依然很難受,但她更不想來日后悔
遲風怔怔看著她,那雙泛著紅色血色的流露出一種難以置信,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所聽到了,驚怒交加,看著陸霜雪。
可偏偏,陸霜雪說得是那么地認真清楚,讓他的歇斯底里堵在了嗓子眼。
風呼嘯,他的心一寸寸地冷下去。
他不可置信“陸霜雪,你究竟有沒有心”
說到最后,他終還是嘶喊了出來,一把甩開她的手,傷慟難抑,觸目驚心。
他心口痙攣,痛到極點,痛得他不禁弓身捂住心臟,淚水模糊了眼睛。
陸霜雪急忙一把扶住他,捂他的心口,遲風傷極痛極,一把甩開她的手,推開她
陸霜雪蹌踉一步,但她沒有放手,她眼淚也涌上眼眶,遲風這樣的她心里真的難受極了,“我有我太有了”
“可這樣的我,才是當初那個我啊”
驀她問遲風,“一個自私自利人,還是當初你喜歡的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