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現在被這樣匠心獨運的歌舞而震撼得幾乎屏住了呼吸去看的其他觀眾,察覺到榮玨章那個借表演之“便”,來向臺下的自己表達此刻想法的意圖,李錦豪這下還真的是一瞬間依稀夢回當年舊事了
并且他所在的位置距離舞臺不遠,在這么近距離地看著曾經想要從他手里奪走鐘愛的瑪特羅什卡的人,在時隔多年之后又似乎要奪走他還沒捂熱乎的、心愛的寶貝女兒,那層層疊疊的復雜情感累加成沖破內心平靜的滔天巨浪,當即就是氣得心頭一窒,好險沒緩過氣來。
迷糊之中被人強行往嘴里塞了一顆藥,下意識地咽下后那股似苦似甜的藥味散開在喉嚨間,緩過一口氣的李錦豪再強撐著抬眼去看,只見舞臺上那紅與白的共舞仍然還在繼續
被紅色妖孽迷惑住的白衣少女,仿佛就在這樣一重又一重逐漸濃烈的紅霧光影中,被那鋪天蓋地的紅侵染了純白的衣衫。
而那半蓋著她面容的紅紗,明明只是半透明的純色輕紗,卻在這樣的演繹下,教人仿佛看見了夢境中那大喜亦大兇的特殊艷紅色彩,在看似極其喜慶的裝束碰上錯誤的時間地點之時,本應是帶著喜意的歌唱,也隨之化作了詭麗妖異的深淵凝望。
被妖所誘惑而墮落的少女,最終便成為了極其美麗亦極其詭異的鬼新娘。
此番境界,矛頭直指這塵世間對“美”的一切形容描述,帶著遙遠古時的意蘊去書寫今日傳奇的篇章,再不需要什么勁歌熱舞的熱力四射,僅僅只是一個細致的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就能在回轉之間達成一種至死不渝的壯麗絕艷。
死死控制住自己內心的驚濤駭浪,看著舞臺上的白衣少女終于被紅霧光影淹沒,這樣象征著“沉淪”意境的演繹,便更是讓李錦豪這個眼睜睜地看著心愛女兒被妖孽騙走的老父親,差點沒氣到又得靠速效救心丸保命
實在是兩人在舞臺上的氛圍過分玄妙,即使明知一切都是假的,卻總是教人忍不住把它當成真的甚至乎,這樣極度真實的虛假,更勝于那真實的真相。
這就是在舞臺上棋逢對手心意相通,方可營造出來的前所未有的絕佳效果,可能一生就只有那么一次,往后亦都難以復制出這一次的神韻。
眼前的一切光影在起伏不定的心情里慢慢走向平和,白得略顯發藍的光驅散了舞臺上的云霧,之前的白衣少女以一個前伏貼地的姿態跪在舞臺中央,宛如一只臨近終結的天鵝,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依然不愿放下與生俱來的優雅。
李思詩在小時候也是按照這個時代的“豪門千金才藝標配列表”學習過不少課程,雖然多數都是以沒有興趣然后半途而廢為結局,但到底曾經學習過的芭蕾舞基礎底子還在,必要時再重拾起來,亦較初學者擁有更多優勢,能讓她在繁忙又短暫的排練時間里編排出足夠動人的表現。
這次為了配合榮玨章這個號稱港城第二代舞王的表演嘉賓,她這身白裙子還暗中做了不少“小心思”,除了可以借助舞臺光影和紅紗覆面染上艷色化作詭麗凄艷的鬼新娘,亦能在最后結束時“質本潔來還潔去”,利用比平時更蓬松寬闊的裙擺演繹出絕美驚艷的白天鵝。
這一次的伴奏音樂平靜得像是拂過湖面上的一縷清風,那低沉微啞的聲音唱起來的時候,不是驚艷,卻又像是有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好聽。
“秋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