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恐怖的東西,竟然恭恭敬敬地跪在少年面前,滿臉崇敬,稟告著實時的戰績,而產屋敷無慘靜靜聽著,偶爾下達一些指令,神色冰冷淡漠,言語間滿是殘忍。
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只感覺這是自己的幻覺,少主大人,她的夫君,一直以來那樣病弱、溫柔的人,即便有時候會對她很壞,但在她心里,天底下除了麻倉葉王,就再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可是現在,透過蒸騰彌漫的水霧,正在為他人的痛苦和悲慘勾起唇角的人,是誰
她看著他,只感覺如墜冰窖,明明已經脫離了險境,她內心卻遠比方才更加恐懼,這樣的涼意使得她大腦漸漸清楚了過來,剛剛見到他的喜悅盡數散去,那些被掩埋在冰層下的尖刺又全都盡數冒了出來,扎得她渾身發抖。
察覺她的變化,少年看過來,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斂。
“滾。”他下令。
那只鬼立即離去,這里又只剩下了兩個人,他們看著彼此,誰也沒有說話。
最后,還是她先開的口“今天晚上,都是少主大人做的嗎那些鬼”
見她仍然不死心,少年挑眉,清晰地答道“是我。”
又是一陣沉默,好一會以后,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哭了好久,才問他“今夜,少主大人,你可以不要說謊嗎”
“說謊”他像是笑了“現下,你有什么資格以為,我還會為了哄你,掩飾什么,費心去編什么謊言,你以為你配”
她晃了晃,根本沒辦法接受他的尖銳和刻薄,靠在浴池邊上,抬眸看她“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我的少主大人,會和我一起救小鳥,喂狗狗,和我一起養花養草,連螞蟻死掉都會不開心,那樣溫柔,珍視生命的少主大人,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殘忍”
“那只鳥死了。”
少年坐在藤椅上,撐著下巴,欣賞著她的表情,緩慢而又殘酷地說道“狼犬也都死了,我叫人打死的,用棍子。你的花草枯萎,也并非是你粗心,而是我灌了毒藥進去。”
聽見這些話,她的大腦頓時變得一片空白,只感覺自己被放進了冰河里,思維連同血液一同凝固了,想哭也哭不出來,只能愣愣地看著他。
這時候,她又聽見他笑“你問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那我便回答你,從一開始。”
“從一開始”她用力咬著自己的手指,因為不想再在他面前哭,至少不想再像從前那樣哭出聲音,所以她用力咬,把自己的手指咬的血肉模糊,然后含著滿嘴的血看他,問“從遇見我的第一天開始嗎”
“遇見你的第一天”他露出回憶的神色“遇見你的第一天,我在想,你怎么能笑得那樣暢快。”
頓了頓,他補充道“你不配。”
“”
良久沒有收到回應,產屋敷無慘低頭看,那張始終象征著美好的臉龐,此刻血淚交加,極其狼狽,記憶里那一個明艷活潑的少女,此時此刻,露出了一個痛極了的表情。
“這里。”她用血肉模糊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心臟,慢吞吞地說道“碎掉了。”
少年快速眨了幾次眼睛,下意識也撫上自己的心口。
明明是應該暢快的,明明他已經如愿,將痛苦百倍千倍地償還了回去,可是為什么,除了勝利的快慰,他竟然感覺,他的心臟,也跟著一起碎掉了
恍惚間,耳邊傳來誰的聲音,那樣熟悉,卻說著他完全陌生的話。
“我不要愛你了。”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