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天以來,她始終意志消沉,只想了斷自身,但卻全然忘了她身上還有一樁沒有了結的仇恨,忘記了她慘死的父母。
她怎么能這樣
只是因為變成了鬼,因為太過難過,就連肩膀上扛著的責任也忘了嗎
殺父殺母,血海深仇,她理應去報。
從前,兩面宿儺是她不可匹及的強大存在,但是現在,她已然變成了一只不死的鬼,那么她是不是終于有資格去報仇了
想到這里,她頓時有一種想要嘔吐的。
要報復殺了她父母的妖怪,她竟然要先變成和他同樣的怪物。
“是嗎”她聽見一個女孩的聲音陡然拔高“那個葵姬,究竟長什么樣子”
“葵姬風華絕代,舉世無雙,就連葉王大人也親口承認,這世間再找不出比她更出色的女子,就是在沒有嫁給產屋敷公子之前,示愛的和歌也是如同雪花般飛進她家中的。”
聽著她們的話,少女有些恍惚,又想起了從前那一個將和歌盡數丟進火里的少年,那時候,他是在故意折磨她。
可惜她到現在才明白。
無慘他即使被葉王重傷,離去之前,看向她的眼神,她到現在也無法忘記。
那樣陰鷙、偏執,刻骨的眼神,她每每夢見,便會即刻驚醒,被嚇出一身冷汗。
他會回來,會回來捉她,報復她,折磨她
她現下是他的鬼,只是因為他重傷,他才無法控制她,那之后呢,她難道真的要變成他言聽計從的寵物嗎
察覺到她的顫抖,少年立即過來,握住她的手“夫人”
她反而被嚇得一顫,只覺得更加恐怖了。
一個是名滿天下的大陰陽師,一個是越來越強的鬼王,對于他們而言,她只是一只小小的螻蟻。
她不可以再這樣和他們耗下去,她還有沒有完成的事,她現在有了一點點力量,趁無慘還沒有過來報復她,還沒有把她變成傀儡,她要去做。
少女倉促地站起來,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徑直走了出去。
殿內的人一愣,齊齊看向她身旁的麻倉葉王,少年臉上浮現寵溺的笑,朝他們頷首“失陪了。”
他也起身離去,這樣中途退場,竟是連一句解釋都欠奉。
“葉王大人愈發高傲了”幾個貴族交頭接耳,接連嘆氣,緊接著又面露擔憂。
他們好像又看見了那個十四歲,握著弓將平安京的武士和陰陽師都挑了個遍,然后嘆息著,說他們太弱的少年。
強大的人過于自我張揚,對他們而言,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夜,少女終于首次踏出那座小樓。
她被囚禁久了,以為要逃出去會很困難,抱著不顧一切的態度往前走,沒想到根本沒有人看著她,她輕輕松松便走了出來。
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看著被焚毀后,又被重建的樓宇,她愣了好久,才慢吞吞地沿著街道往前走。
平安京也恢復原樣了,歡笑也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臉上,她也不可以停滯不前。
她該往前走了。
她不知道哪里是城門,又害怕被捉回去,于是便越走越快,被放在路邊的扁擔絆了一下,眼看著就要跌倒。
一只手將她扶住,抬頭看,少年面容清雋,眉目溫柔“小心腳下。”
他語氣柔和,少女卻下意識打了一個冷顫,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