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過來,臉上沒有了厭惡,也沒有了喜悅,而是一種平淡,重復道“我想回家。”
她的家在哪里
產屋敷無慘一時哽住,指尖顫抖著,不得不承認,即使到了現在,他對于妻子的了解,也僅限于她喜愛吃什么,用什么,這些淺薄的事情,再深一些,哪怕只是要付出多一點點心思的事情,他都不知道,都沒有去做。
“回平安京,好不好”
兩面宿儺像是被他們的舉動激怒了,毫不留情地斬殺著他手底下的鬼,無慘的手下已經折損大半,她如今又病了,他實在是不想,也沒有精力再與兩面宿儺正面交鋒,
產屋敷是大家族,那里有著積累下來的陣法,回到家,他可以好好蟄伏一段時間,熬到這些人都死去,老去,那時候,便是他們的時代。
她不說話,很平靜地點了點腦袋,像是對于要去哪里,已經沒有所謂了。
這讓他又是一陣恐慌,竟有種她如今在自尋死路的感覺,少年看了她一會,又用言語試探了幾次,確認過她沒有自盡的心思以后,才站起來,替她去收拾那些東西。
她東西不多,從前是首飾、衣裙一類的,但現在最多的便是關于孩子的東西,肚子里的小家伙不知道是男是女,于是她便什么都要收集雙份,如此用心,顯然是對孩子充滿了期待。
這讓他又安心了一些。
只消她還以為她還懷著孕,便不會像是從前那般輕易死去,人有了求生的,對于其他的事情,便也可以寬容許多,他是孩子的夫人,用血肉喂養母親和自己的孩子,是再合適不過的道理,她不會拒絕的。
第二天,許久無人居處的庭院,又有了新的動靜,灰塵被清掃,石板路灑上了水,新的侍女和醫師進來,葵和無慘再次回到了這里,卻再也找不回從前的心境。
滿室暖香,炭爐上烤著柿餅,少女懨懨地坐在床上,烏發少年坐在她身側,輕言細語,神色繾綣,正哄著她食用自己。
她不說話,只默不作聲地拒絕,產屋敷無慘攥了攥拳頭,想了又想,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像從前那般,使用強制性的手段她再生他氣的模樣,他承受不起了。
于是他便像是喂飯一般給她喂血,總是要等到她哭著推他,說再也吃不下了,他才肯稍稍停歇,過了一會,他又會將自己的身上弄出傷口,湊到她面前引誘她進食,但這樣的手段,除了叫她掉眼淚,沒有起到絲毫效用。
他實在不安,也走投無路,正打算孤注一擲,趁著她沉睡,給她喂自己的肉之食,家里便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狩衣潔白,眉目清雋,正是那名滿天下的大陰陽師麻倉葉王。
他趁著日光正盛,不請自來。
“你來做什么”產屋敷無慘猶記得上一次,這家伙陰險狡詐的陣法,心里即使憤怒,也沒有輕舉妄為,畢竟,現下他的妻子已經病重,不省人事,他實在不想再與他起沖突。
麻倉葉王抿著唇,是罕見的冷臉,他看了看昏迷中的少女,視線在她的小腹處停留了一會,又看向無慘,神色徹底冷下來“她肚子里的孩子,正在蠶食母體。”
哈
產屋敷無慘下意識冷笑了一聲,首先的反應便是荒謬,她肚子里有沒有孩子,他最是清楚不過了,他們最后一次恩愛,是在她離開之前,那時候她的身體里,沒有絲毫受孕的跡象。
麻倉葉王說是世間最強大的陰陽師,如此竟然也連她的身體都看不清了么
好歹也是救了他妻子好幾次的人,如今竟然和他的妻子生分至此,實在是有些可憐。
他對面的麻倉葉王耳朵稍微動了動,旋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也略帶憐憫地看過來,緩慢而又清晰地說道“夫人的的確確正供養著一個嬰兒,那胎兒天生帶著邪異之氣,和過于澎湃的咒力,又毫無憐憫之心,正貪婪地掠奪著夫人的生命力。”
他在說什么
產屋敷無慘一時之間聽得愣住,下意識想要發笑,但卻喉嚨緊澀,嘴角發僵,別說笑了,他現在幾乎無法做出任何一個表情。
因為,麻倉葉王說得那樣認真,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