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凈整潔的街道,處處可見擺攤、逛街的百姓,所有人臉上都帶著溫和的笑,路邊甚至連一名乞兒都見不到。城外的香皂、香水工坊,一下工,許許多多的人便一窩蜂地從廠子里走了出來,里頭有男有女,交談的話題基本都是圍繞著工作與家人。在他們的臉上,完全看不到任何凄苦與擔憂,仿佛混亂的世道根本不存在似的。
可能是他們這一幫身著書院院服的書生們太過惹眼,也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基本都是艷羨的眼光。
“這些是讀書人呢”
“嗯,看著就與我們不同。”
“像是外頭來的,他們怎么會來這里”
“你說,他們是不是將軍尋來辦書院的夫子若真的是夫子就好了,我如今掙到銀子了,自己雖然不能讀書寫字,卻有銀錢送我家的虎頭去書院讀書。識字的人就算是進工坊做工,工錢都比我們這些白丁們高呢,還是讀書好。”
“可不是,將軍與夫人要真的愿意辦書院就好了。”
這些人的交談隨著風聲,一并傳進了這些書生的耳中,叫他們瞬間沉默了下來。
一天的淮安郡逛了下來,再沒有人用詫異的眼神看向宋永。實在是就連他們也沒想到,竟能于亂世中,看見這樣一個世外桃源。
即使是鼎盛時期的大越朝,恐怕也沒法讓百姓們如此安居樂業。對比他們從麓山書院到淮安郡這一路,看到的那些流離失所,惶恐不安,瘦骨嶙峋的流民們,眾人似是有些明白宋師伯為何叫他們來此處。
“你們是否愿意將來瞧見天下的百姓全都過這淮安郡的生活”
看到他們眼中的掙扎,宋永循循善誘道。
眾人齊齊抬頭,宋永再度開口,從古聊到今,又從淮安放眼天下。漸漸的,在這位宋大賢的口中,他們如今的選擇已經不再局限于擇明主,而是上升到為生民立命,為百姓謀福祉的地步。若是能將閻起輔佐得好,將來他們不僅僅能入朝為官,百姓們更會發自內心地感激他們。
曾經的宋大賢以為閻軍手段狠戾,對于那些甘愿投降的山賊草寇,也不愿招安教化,此等昏招,人心不向,落敗也是遲早的事情。可如今看來,他們才是真正把百姓放在心上,即便這些貧民并不能征召入伍替他們在戰場上搏命,也不能識文斷字,為他們糟糕的名聲搖旗吶喊。可閻軍仍舊在亂世將他們護得周全,這才是真真正正的仁義之師。
宋永之聲振聾發聵,在場所有人全都心神俱震。
“所以,師伯你來信將我們叫來,是想讓我們以筆為刀,為閻軍扭轉名聲”一名學生若有所思道。
“是也不是。”宋知章搖了搖頭。
這世間文人何其多,光是與他宋永齊名的大賢就有三位,先前大家說天下才共一石,麓山書院獨占八斗之言,實在過譽。光憑他們這些人,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替一個人人喊打的暴戾將軍說話,那樣不僅說不白閻軍,說不準連他們幾個也會一起落入泥污。
閻軍如斯惡劣的名聲,本該是個圍困的死局,偏偏那位洛氏女不走常路,隨隨便便就想出了個連他都拍案叫絕的破局之法來。
宋永笑得意味深長。
聽聞宋大賢已經將他的這些后輩們說通了,洛央這才出現在了這幫讀書人的面前。
她原想著宋知章能忽悠來十數人就不錯了,剛剛好夠支撐起一個報社的運轉,沒曾想這老頭比她想象的還要果斷,竟一口氣搖來了四五十人。
這樣一來,不僅僅是報社,學校說不定都能跟著一塊辦了。
是的學校,而非書院。洛央希望在那個她所承辦的學校里,學生們不僅僅能學習四書五經,最好還能學點自然科學。誰讓先前的大越一直在禁止海運,她擔心禁久了,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會像她曾經生活的世界一樣,遭遇那樣堪稱屈辱的歷史,這是洛央所不愿看到的。
當然了,這些都是她以后需要考慮的事情,現階段最重要的還是天下月報。
報紙這個詞,對于麓山書院的眾人來說是陌生的,他們甚至都不明白何為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