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大祭司連忙捏著她的手腕,向她的體內輸著靈力,濃郁的血腥味緩緩地在此間蔓延。
顧南挽定定地看著那女子發間露出來的半張蒼白面容,那張與她有三分相似的面容,她下意識地上前兩步,一股復雜的情緒在她的心間蔓延,血腥味越發的濃。
古喬似是察覺到了什么,哪怕在昏迷中,她亦是緊緊地蹙著眉頭,滿面皆是擔憂,蒼白的指尖在地上無力地撕抓著。
大祭司死死地抓著她瘦的可憐的手腕,她目光沉沉地看向顧南挽,“你娘她現在傷的很重,我和幾位長老準備帶她回族內治療,你可要一同歸去”
古喬傷勢嚴重,她的神魂受損,被困多年,若非有聞鈺為她護住心脈,方才離開那囚籠,她可能便已直接魂飛魄散。
大祭司與幾位老者商議,決定先帶她回到隱族休養些時日,再做打算。
顧南挽聞言微微一怔,她看著昏迷不醒的古喬,遲疑了片刻,方才輕聲道,“我還有些事情要做,外婆你們先回去吧,我去去就來。”
大祭司聞言也沒在此間停留,她抱著古喬,便與眾位老者匆匆離開了須彌山。
隨著他們的離去,周圍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只余清風略過茂密枝葉,帶起些微的聲響。
顧南挽帶著聞鈺的那把長劍回了尋歡宗,不知何時,宗門之外的斷橋已被修補,枯死的古樹重發新芽,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樣。
身邊卻已沒了那群熟悉的人。
幾名年輕弟子匆匆走過木橋,倏的,他們似是察覺到了什么,下意識地轉過頭,只見一道纖細的身影靜靜地立于崖邊,她的衣訣翩飛,周身都似是籠著層薄霧,恍若山中仙人,一眼望去便是令人足以心神搖曳的驚艷。
然而待他們再定睛看去
之時,卻見崖邊空蕩蕩的一片,已然沒了先前的那道倩影。
那幾個弟子有些詫異地睜大了眼睛,他們面面相覷間,皆從對方眼底瞧到了尚未褪去的驚艷之色。
顧南挽她將聞鈺的衣物埋在了山下的叢林之中,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她并未給聞鈺立碑。
現今提起他,那些人皆是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他往日住的潮生山早已被夷為平地。
顧南挽站在遠處,神色恍惚地看著那群人將他往日所用的物件扔了一地,珍貴的便偷偷藏起,無用的東西便直接踩得稀爛。
一個精致的紅木盒隨之滾到了她的腳下。
顧南挽撿起木盒,卻見里面是一些破舊的,不值錢的小玩意。
女子的發帶,手帕,獨一個的東珠耳飾,幾張發黃的宣紙,許多她已經忘卻的,不知何時弄丟的小玩意,卻是整整齊齊地收在了紅木盒中。
往日的一幕幕隨著塵封的木盒一同涌入她的識海之中,雪白的指尖微微蜷縮,顧南挽卻已認出,這皆是她曾經的東西。
微涼的晚風溫柔地拂過她的面頰,顧南挽似有所覺,她微微抬起頭,只見那些掉落在地的東西已被清風卷攜著跌落山崖。
手中的長劍似是察覺到了什么,忽的劇烈地震顫起來,顧南挽低下頭,卻見這無堅不摧的天下第一劍,竟是爬上了道道細碎的裂紋,其間傳來陣陣宛若嬰兒哭泣的啼哭聲,隨著清風此起彼伏,孤獨而悲傷。
顧南挽眼睫一顫,她定定地看著手中的長劍。
在聞鈺的靈力與鮮血澆筑之下,長劍已然生出靈智,早在聞鈺隕落之時,他便已決意隨他一起離去。
顧南挽紅唇緊抿,她可以察覺到那長劍之中傳來的微弱的意志,她將那破碎的長劍隨著聞鈺的衣物,伴隨著往日的恩恩怨怨,一同埋藏在了叢林之中。
方才入土,那長劍便停止了啼哭,熟悉的氣息籠罩在它的周身,它靜靜地落在染血的長袍之中,似是往日陪著他的那個人并未離去。
厚重的塵土掩埋了一切,這天下第一劍亦隨著他的主人,一同消失在世間。
顧南挽看著茂密的叢林,一言不發,半晌,她方才沉默地離開了這個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再無半點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