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行走在灰色的云層中,看著遠處那個直沖天際的灰色高塔。
那是許曇的王國。
這位以一己之力毀掉位面世界的人正在灰塔的最頂端看云。
神明在云層上俯視著這位氣運之子,他穿著白色的襯衫,臉上戴著銀絲眼鏡,狹長的雙眸凝視著云層,缺乏血色的淡色嘴唇微微上挑,露出一個捉摸不透飄忽不定的微笑。
無數喪尸在高塔下行走,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在高塔里匆匆走過,世人敬畏他、恐懼他、憎惡他,這里的整個世界都在圍繞著他運轉,他卻獨自一人,站在這個世間的最高處看云。
他在想什么
沒有人知道。
身后有腳步聲傳來。
一個人從陰影中走出,一直走到許曇身邊。
那是一個被病毒感染的人類,生的高大俊美,微微凸起的青紫色血管遍布他的皮膚,眼珠是赤紅色。
喪尸的生命只有十年,而這一天,是第十年的最后一天。
他的神色平靜又冷漠,沒有將死之人的悲愴,也和許曇一樣仰著頭,看著天上鉛灰色的云層。
他說道“今天是陰天。”
這個即將變成喪尸的人類有著極其沙啞動聽的聲音,像某種低調華麗的樂器一般,在振動中發出動人心弦的低沉樂聲。
許曇轉過頭看他,微笑著說道“你來了”
他狹長的眼眸終于落到了實處,停留在這個人的臉龐上,那雙狹長的眼睛貪婪地凝視著這個喪尸神祗般的面容,許曇終于情不自禁地走上前,踮起腳尖輕吻他冰冷的嘴唇。
在末世的第十年,許曇愛上了一個喪尸。
他愛上了一個感染病毒后仍然擁有人類情感和思維的喪尸。
他叫于洲。
于洲抱著他,他們在灰色的云層下放肆地親吻著彼此,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盡情地歡愉。
愛戀與欲望之神將厚重的云層撥開一道縫隙,于是金色的陽光的便如金沙般灑落下來,正好灑在那對相互擁吻的戀人身上。
許曇修長而蒼白的手撫摸著男人強健的臂膀,指尖沿著那些凸起的青紫色血管慢慢滑落。
他的頭發被汗水打濕了,睫毛濕漉漉的,蜜糖色的眼珠也霧蒙蒙的,他看著天空,歡喜地說道“你看,光來了。”
于洲抱住他,撫摸著他被汗水和淚水浸濕的眼睫。
金色的光柱籠罩著他們,于洲依舊平靜地說道“許曇,我看到了。”
許曇笑了,他依偎在于洲懷里,握住了于洲的手,他正要親吻他的手背和血管,那只手突然從他水中垂落了下去。
分離總是來得這么猝不及防,就像他們當初相遇時一樣。
許曇靜了靜,他整理好身上凌亂的衣物,依偎在這個已經死掉的喪尸身上。
他的心臟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似乎他的心已經裂成了兩瓣。
他親吻了一下于洲的眉心,笑著說道“那就帶我走吧,帶我一起離開。”
“我這個充滿了罪惡的生命,也是時候終結了。”
站在云端上的兩位神明沉默地看著位面之子抱著他死去的愛人跳下灰色高塔,他們的身軀穿透云層,最終墜落到地面上。
愛戀與欲望之神說道“你聽見了么”
力量與權力之神說道“聽到了,是秩序的齒輪開始轉動的聲音。”
秩序的齒輪在轉動,時間被重置,滿目瘡痍的城市重新恢復了繁華,街道上人來人往的,道路兩旁是綠樹紅花。
那個名叫于洲的喪尸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男嬰,被白色的棉被包裹著,放在一個紅色垃圾桶旁邊。
此時已經是黑夜,一摞厚厚的位面觀察報告在黑夜中發出皎潔的光芒,安靜地躺在男嬰身旁。
天上下起了鵝毛大雪,穿著熒光黃工作服的環衛工人拿著掃帚走過垃圾桶,裹在棉被里的嬰兒突然發出一聲微弱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