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的武士們轟然大笑,高聲應諾。他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如同握住了渴望的一切。
“老庫頭,你去不去”
普阿普扭頭問庫盧卡。
“貴族老爺,我留下看守城墻。等回去后還要照顧閨女”
老民兵陪著笑,老臉的皺紋笑成一朵花。
“那你就守著墻頭,看著城外的動靜你這老木頭,上次一起去樂呵,別人都弄了個好看的女子,倒是你領了個點點小的女兒”
普阿普笑著拍了拍庫盧卡的肩膀,粗魯中倒是帶著些親切。接著,他笑著問向收編的其他六人。包頭巾的韋茲提搖搖頭,單身漢亞尤利爽快的答應,其他人一半留在城頭,一半利索地跟來。
對于這七人一隊的民兵,普阿普確實存了份拉攏的心思。
這幾人都見過血,經歷過大戰,和城里拉來的壯丁明顯不同。他們極為抱團,不知為何,都以貌不驚人的老頭為主。其實他親自掂量過,這些民兵分散開來,單個的武藝都只是一般。而一旦結成槍陣,卻頗為厲害,能和真正的武士一戰。自己手下的草頭武士,一百人里能戰的,也就三十多個罷了。此時都城中缺少武士,大部分新建的小隊都是如此。
太陽西斜,普阿普昂首挺胸,領著眾人揚長而去。武士的笑聲遠遠傳開,一路的平民紛紛退散,連貴族的宅院也安靜無聲。老民兵沉默地守在城頭,直到日暮降臨,接替的民兵抵達,他才帶著剩余的三名民兵,返回城中的住處。
一路上,繁華的都城呈現出幾許凄惶。市場寥落,人煙稀少,只有打造武器的工匠日夜不休,“叮叮當當”的敲擊聲隨風傳遠。夕陽下,神圣的“風之屋”金字塔投下深長的黑影,宏偉的“風之宮”泛著血色的光芒。
庫盧卡望了片刻,便低頭行路,直往城南的平民區而去。除了祭司神殿、國王宮殿、貴族宅邸,大部分平民們都只住在簡陋的茅屋,連普通的武士也是如此。
經過一處大宅院時,老民兵多看了幾眼,里面隱約有幾個女子的身影。這是隊長普阿普最近弄來的石頭房子,足足幾進幾出的大院,經常喊大家去聚會飲酒。原主人好像是一戶大香料商人,現在已經按通敵的罪名處死,財產被全部征走,用來補充軍需。
庫盧卡心中有些羨慕。房子好看倒是不要緊,關鍵是堅固又寬敞。如果有這樣一間大屋子,就能讓大伙都住在一起,彼此有個照應,才能安心許多。他繼續匆匆行路,終于來到一處挺大的茅屋,便和兩名民兵笑著道別,只有韋茲提悶頭跟著。
這是都城的新房子,是隊長幫忙弄來,也是庫盧卡小心呵護的家園。茅屋中一片漆黑,老民兵低低喚了兩聲,才聽到角落的動靜。接著,他湊上前,舉著火把一照,正是縮在角落里的女兒。
“蘆葦,爹爹喊你,你怎么不應一聲”
小蘆葦低著頭,抱著腿,縮在屋子角落的草堆中。她年紀不過十三歲,哦,過完年已經十四了,但還是點點小小的一只。此刻,少女被草堆遮住大半,僅僅露出個小腦袋,就像一根瘦弱的蘆葦。實際上,老民兵說著老,也不過四十歲出頭,只是鄉野人風吹日曬,整年操勞,顯得格外老罷了。
看到蘆葦不吭聲,庫盧卡嘆了口氣。他走上前,親昵的摸了摸女兒的頭。少女渾身顫抖,畏懼的縮了下身子,抬眼看清父親的面龐,這才稍稍放松。接著。她又低下腦袋,埋在自己的腿上,依然不說話。
老民兵看著女兒,臉上泛起難得的溫柔。這是他親生的女兒,好不容易才從后勤大營中尋來,差一點就被送給兇殘的特科斯蠻子。老民兵心里滿是后怕,他知道那些女子的下場。
“蘆葦啊蘆葦,我現在只有你了,你也只有我了你哥哥是第二批征發的民兵,早就去往東南前線。害你的村長是第三批民兵,也上了戰場,想來已經涼透了。幾個月前還有第四批你可是我最后的指望了。”
庫盧卡輕聲念叨,心中一陣酸楚。聽都城的武士講,東南的前線殘酷異常,連貴族老爺們都如野草般死去,消耗的民兵根本補充不過來。那里遙不可及,兒子又沒經歷過戰陣,大抵是沒了指望。只是他不見尸體,總歸存著一份念想。而眼前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兒,便是他唯一的寄托。
老民兵又摸了摸女兒清瘦的面龐,心疼異常。他從懷中掏出早上發下的玉米餅,遞到蘆葦面前。餅子缺了個邊角,上面有幾個牙印。他早上只啃了兩口,大部分都省著留給女兒。跟著武士隊長,總歸還是有穩定的糧食來源,不像城中的平民,現在連一份糧食都難以買到。
蘆葦接過餅子,眼中放出光來。少女用力得啃了幾口,然后發出著急的嗚嗚聲。涼了的粗餅太硬,她力氣太小,卻是根本啃不動。
庫盧卡又嘆了口氣。他把餅子拿回來,然后點起篝火,煮了鍋熱水。然后,他小心的把餅子泡軟了,嘗了口溫度不燙,才連著陶碗遞給女兒。
蘆葦呆呆的看著爹爹忙碌。然后,她又一次眼中放光,低頭細細地啃著餅子,就像一只小小的倉鼠。老民兵看著女兒,臉上浮現出笑容。包頭巾的韋茲提離著兩步,看著老民兵看著女兒。他默不作聲,只是嘴角微微勾起。
良久之后,直到蘆葦吃完,再次縮回草堆中,老民兵才倒了碗熱水,把剩下的殘渣喝干凈。接著,他轉過身,神情嚴肅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