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欲領軍南下”
王者坦然作答。
“正是。”
“意欲何為”
“整肅南方。”
“陛下”
賈蒂里嘆了口氣。
“南方是王國之地。您何必興如此大軍,還招來暴烈的犬裔軍團”
“賢者。”
修洛特沉聲回復。
“這是軍國大事,不得不暴。”
“陛下,請聽老臣一言您操之過急了。”
賈蒂里行了一禮,肅然進言。
“王國初興未穩,北征消耗極大。安置犬裔,獎賞軍功,國庫已經空虛。您又新建軍團,打制新式兵器以七十萬口,養三萬常備,府庫支出,此時全靠商貿支撐。而各國商人都從南方而來,擔憂戰事發生,紛紛離開國境,商稅隨之驟減”
“南方貴族心生畏懼,此時正動員武士私兵,征召丁壯,結寨屯糧。他們本并無反意,何必強行逼迫,再起戰火一旦戰火遷延日久,耽誤了明年春耕老臣恐怕王國根基動搖,傾覆就在眼前”
聽到這里,修洛特沉默不語。好一會后,他才開口。
“賢者,王國初興不久,本不該如此急迫。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西征分封許諾,到此時仍未完成。南方貴族互相勾連,私自結盟,阻礙信仰傳播,占據南下通航水路”
“賢者,您可知道紫草縣二十萬口,紫草家族與棕櫚家族,兩家便占去六萬口其余十多家大貴族,少則控制數千口,多則掌握上萬口。八成以上的土地人口,都在大貴族們的手中。而他們又不貢不賦,各擁武士部曲,令我如同喉有魚刺,不得不除”
這一回,輪到賈蒂里沉默。他垂目許久,才再次勸誡。
“陛下,您曾說過,治理大國,如同烹飪湖中的小魚,控制好火候后,接下來就是慢慢的等待。老臣深以為然,一直記在心中我已是朽木,大半身子入土,尚且不急。殿下不過新芽,正如太陽初升,又何必如此急迫”
修洛特搖了搖頭,沒有回話,只是神情堅定。
賈蒂里嘆了口氣,語重心長,臉上帶著疲憊。
“陛下,王國治政,就像神樹生長。神樹扎根泥土,只有根深樹茂,方才穩固綿長。如果頭重腳輕,根系淺短而枝葉茂盛,越是生長,就越是危險。老臣日夜所為,便是為您統合人心,興盛文教,整合文化,夯實根基卻趕不上枝葉繁茂的速度,心中時常惶恐。”
“陛下,為何不稍稍等待一二呢您看,神樹生長,方圓百米內,矮樹自然枯萎。只因神樹接納天空陽光,吸收大地生機,以大勢而臨余眾,不露絲毫破綻。它總是于無聲處,消弭一切,終能屹立不倒”
修洛特點點頭,卻并不作答。厚積而薄發,是天下正道。如果有選擇,他也希望“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只是王者笑了笑,平靜地說。
“賢者,天下的路,總有許多。我這次北征,曾看見山火。山火熊熊而來,暴烈吞噬一切,把大片的林木都化為灰燼然后,當我回程,便看見林中的灰燼之上,新芽正處處升起,日夜生長茁壯。而天空陽光,土中生機,盡為新芽所有。”
聽出王者的言外之意,賈蒂里悚然動容。他立刻說道。
“陛下,凡人如何能駕馭山火老臣也曾看過山火,山火的暴烈,吞噬一切,不留一絲退路。一不留神,就會燒及自身,與余眾共焚何況,山間大樹,也有良材,同樣是您的子民”
修洛特再次搖頭。
“賢者,山間大樹,腐朽的多,滿是寄生的藤蔓與蘑菇。他們根本已歪,如果不徹底推倒,就不能為新芽留出陽光雨露我只愿親手種植新芽,看他們茁壯成長”
賈蒂里思索許久,最后勸道。
“陛下,紫草家族曾找到我,有意讓家中女兒,作為陛下妾室。棕櫚家族亦是如此。若能得陛下許諾,他們愿交出一半丁口與土地,換個與國同休。”
修洛特垂下眼眸,想了一會,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