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歲尚輕,二十出頭,擔任村社祭司不過一年多,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管不住心中的意氣。兩個多月前,他向都城祭司團匯報,揭發本地貴族的惡行,同樣冒了許多風險。
如果在聯盟的祭司職位呆上十年后,讓他再做一次選擇,恐怕是寧愿讓農民們糧食不足餓出人命,也不會向宗主祭直言進諫的。
火光熊熊,修洛特吃完一碗黑豆泥,又喝了碗南瓜湯。接著,他平靜地用手帕擦了擦嘴,向村莊祭司招了招手。
“約洛基,過來。”
“尊敬的宗主祭大人”
約洛基小跑著過來,離著好幾步,就跪倒在地。
“主神見證大人,我我有罪,我有罪”
看到約洛基的表現,修洛特眉頭一揚,淡淡笑道。
“約洛基,你有什么罪”
“啊大人,我不該冒犯您我應該,我應該讓農民們”
約洛基急得一頭是汗,早就想好的話,此時又說不出來。
“約洛基,你有罪。”
修洛特收起笑容,點點頭。
“你的罪過,是村莊糧食不足,沒有盡早向我稟告,也沒有向都城的祭司團請求援助”
“啊”
約洛基張開口,不知說什么好。
“當然,這又不怪你。”
修洛特說到此處,心有所感,嘆了口氣。
“換一個宗主祭來此,都不會如我一般。”
聯盟畢竟等級森嚴。雖然這兩年隨著教法改革,許多平民子弟一躍而上,成為了聯盟的祭司。但農民們的性命,在上層的統治者看來,依然如風中的雜草,不值一提。
“約洛基,主神教導我們,要有一顆仁愛之心,來善待信徒與子民。你在這里,做得不錯農民們的心中也有一桿秤。你作為主神的祭司,只有關愛他們,把他們放在心上,他們才會如此虔誠的信仰主神”
修洛特神情溫和,感慨地講述著,腦海中閃過許多零星的片段。
聯盟的一神信仰想要對抗十字,“神靈造物”只是輔助,根本上還是在于祭司們的作為。在這個時代,十字教會的上層早已腐朽不堪。下一任教皇亞歷山大六世會徹底扯下教廷的遮羞布,點燃宗教改革的火焰。但在十字教會的底層,卻有許多清貧自守,虔信教義,甘愿奉獻自我,傳播主神榮光的牧者。
這些牧者不懼海上風浪的險阻,一船又一船的來到美洲大陸,并不是出于對財富的貪婪,而是出于真正虔誠的信仰。他們深入叢林與高原,傳播十字的信仰,對原住民們表露出迷惑人心的善意,也是遙遠殖民地得以維系的關鍵。他們才是主神教會,最大的敵人
約洛基仰起頭,聆聽著宗主祭大人的講述,也望著修洛特溫和親切的面龐。他感到心中有一股清泉流過,與其他高級祭司給人的感覺,全然不同。等待宗主祭講完,他再次伏跪在地上,親吻著宗主祭的衣角。
“尊敬的宗主祭大人我,我出身自都城的平民家庭,對于農民們的勞苦,時常感同身受您,您與其他宗主祭都不同,是主神降臨,親自啟迪的圣者”
“約洛基,對信徒感同身受,便是身為祭司,最為珍貴的品格。”
修洛特笑著點了點頭,握了握約洛基的頭發。經此一晚,一些長遠的改革計劃在他的心中生出,與祭司們的晉升體系相關,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堅持你的本心。主神會嘉獎于你”
在搖曳的篝火前,修洛特最后對約洛基說。他笑容溫和,話語中,卻暗含許諾。
第二日中午,眾人早早地用過午餐,就繼續登上船隊。湖岸邊,上千條戰舟列隊等候,神靈的旗幟獵獵飄揚。聯盟水師已經接到船隊的消息,連夜趕到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