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樣微薄的收入,如果不用手中的刀槍,做些“掃蕩蠻夷”、“征索貢賦”、“殺良冒功”的兼職,別說結婚娶妻、建屋立宅,就是每個月吃飽喝足都難!各級的軍官當然也知道這種情況,所以對軍士的劫掠殺戮,通常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的甚至親自帶隊劫掠,和士兵們打成一片,就像三十年后出生的“遼東名將”、“老奴義父”李成梁…
在這樣的情形下,如果祖瓦羅真帶著四、五百斤黃金,也就是七、八萬兩白銀,等同于兩萬多邊軍一年的收入,出現在遼東邊軍的視野中,想要和大明做什么“朝貢貿易”。而他又是個蠻夷頭人的身份,還只有一艘船六七十個人…那畫面簡直不要太美,實在是不敢想象!
到時候,恐怕連眼下的遼東總兵李杲,都得閉著眼下狠手,拿出三百騎馬披甲的家丁來,笑納了這筆橫財,再一個活口都不留!
“主神啊!南方的大明,又是什么模樣?…在這全是吃人虎狼的山林中,真的會有一頭吃素的猛獸嗎?…”
在五天的思索后,祖瓦羅終于冷靜了下來。他不敢去冒險,不敢去賭南方大部落,不敢去賭大明“邊陲部落”的態度!
王國不惜代價兩萬里轉運,花了好幾年時間,才送來這么點船只人手。這就是王國,也是他唯一的本錢。他根本不能輸,也輸不起。而在實力不對等的情況下,不用說什么平等的、和平的貿易,那根本不可能,也不現實。眼下若是貿然接觸,實力又差距過大,那就是把自己的腦袋,送到別人的手中去,由別人來決定生死!
“主神庇佑!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壯大王國在西海的實力,以及和本地的部族結盟…而王國亟需的工匠與牲口,茅希利大島南側,和人不算強大的蟲山氏族,就是一個安全可靠的來源!…”
“至于這里的魚皮部族…”
祖瓦羅眨了眨眼睛,看向面前棕熊一樣的馬哈阿骨打,突然浮現出了真誠的笑容。
“阿骨打!舅哥!我親近的兄弟!…”
“嘶!…祖!使船的頭人!狡詐的狐貍!你要作甚么?…”
“把你們的女真大馬,賣幾匹給我吧!…”
“不可能!馬是我們打仗廝殺的伙伴,也是遷徙運輸的幫手!我們自己都不夠用,怎么可能賣給你?…”
“我用你們需要的糧食,用你們喜歡的酒水,還有你們沒有的鐵器來換!…”
“不可能!沒有馬,我們遇上突然出現的部族,很可能打不過!如果打不過,馬哈部就沒了,有再多糧食也沒用!哪怕打過了,沒有馬,部族也會多死傷戰士,損失太多的實力…所以,馬絕對不能賣!…”
“…那你把部族的部奴,那十幾個壯實的漢子,都換給我吧!吃的糧食、喝的酒水、打仗的鐵器,都可以換!…”
“你要我們的部奴?愿意拿鐵器來換?…這?…讓我考慮考慮…”
聞言,馬哈阿骨打有些遲疑。這些部奴已經熬了半個月,估計再熬上半個月,就能粗粗使用了,也就是成為部族的備丁。
在這個殘酷的時代,北方的寒冷逼迫無數的林中部族南下,沿途的廝殺幾乎無窮無盡。既然有廝殺,就自然會有傷亡,會有部族的吞并。當生育的人口,趕不上頻繁損失的速度,那吸納聯姻或著俘虜的部族,就是各部自然而然的選擇!
對南下的通古斯蠻族來說,所有廝殺俘虜的男丁,都有這么一個過程:從捕獲的部奴,先熬去反抗的野性,成為部族的備丁,再經過共同捕獵與戰斗的考驗,最后正式加入部族,成為部族中的一員!而當他們在新的部族中,與女人生下了孩子,這種殘酷的融合,也就徹底完成了…
就這樣,南下的部族遷徙與廝殺,也同樣伴隨著部族的融合與壯大。就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把一個個松散的“野人小部族”,逐漸捏成了有名號的“生女真大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