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循聲看去,人群中說話那人正是徐盛。只是如今徐盛已經不是大將的身份,而是一名屯長。
這倒不是因為壽春之戰孫策遷怒于徐盛,而是徐盛偏執地認為是自己失察才導致了兩萬將士慘死、壽春失守、周泰死戰于彭城,可他自己反倒活了下來。
飽受內心的煎熬,徐盛向孫策自請降級三等。
周瑜盯著徐盛,依然沉著臉呵斥道。
“狂妄張飛雖沒有帥才,但行軍打仗的本事也不是一般庸才可比,本身更是一員猛將。便是趙云將軍親自率軍迎擊,以三千白馬義從怕也只是慘勝,你怎敢出此狂言再者說,只有大統領以上的軍職才有資格參與大帳議事,你不過區區一名屯長,還不退下”
牽制敵軍無法救援和擊敗敵軍完全是兩回事,周瑜顯然故意混淆了這個概念,但徐盛聽后沒有反駁,只是黯然地低下頭抱拳離開了。
甘寧和趙云微微皺起眉頭,那一戰他們都心里有數,怎能責怪徐盛呢只是徐盛自己過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罷了,誰又真會把徐盛當成一個屯長。
甘寧用手輕輕碰了碰周瑜,低聲說道。
“過了啊”
周瑜轉過頭,臉上哪還有剛才的一絲怒容,他低聲回答道。
“玉不琢不成器。伯符、子淵都對文向寄予厚望,這次讓他重新從屯長做起,既是讓他心里好受些,也是讓他再磨礪一番。這你就別管了。”
解釋完之后,周瑜又看向眾將,冷著臉說道。
“仗以后有的給你們打,我周瑜既不會怕,也不會逃。現在叫的厲害,別到時候你們先慫了就行,都散了吧。”
剛聽周瑜教訓完徐盛將軍,凌統等人哪還敢大聲反駁,轉過身低聲罵罵咧咧地走了。只是以他們那嗓門,周瑜、甘寧、趙云三人又豈會聽不見
“軍師,何時再告訴將士們”
“不急,酒越釀越純,讓他們憋著吧。”
看著他們的背影,周瑜輕輕一笑,也轉身回到了大帳里。
瑯邪,是徐州的糧倉所在。
若能在秋收之前拿下瑯邪,漢軍便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整個戰爭局勢都將徹底倒向楚國。
周瑜親率一萬精銳沿出海口北上,無聲無息地偷襲了徐漢的東武港。東武港只有五百守軍,在周瑜如此的精心設計之下終是沒有逃出一人。
之后楚軍立刻封鎖道路,截斷了消息。
站在高高的樓臺上,身后狂卷而來的海風將周瑜的頭發吹得散亂,在他的眼中,夕陽一點點墜入崇山。
這次奇襲堪稱完美,但周瑜眉梢的憂郁之色似乎沒有一絲消退。他深刻地明白,這是一次冒險。
什么是冒險
這個定義對于每一個人來說都不一樣,尤其是對于統帥而言,它的意義會變得更為復雜,更為曖昧不清。
能評價一個統帥的,只有戰果。贏了,冒險就是奇謀;輸了,冒險就是魯莽。這沒有什么不公平的,因為統帥的一個決定就關系著數萬人的生死,他們有些人并不想死,也并不想去冒這個險。
“公瑾,我等何時開戰”
“我們不是已經開戰了嗎”
聽了周瑜的回答,甘寧嗤笑道。
“上萬精銳偷襲一個只有五百守軍的港口也叫開戰還不夠塞牙縫的。你要知道,我們底下的將士都是從徐州戰場上一路殺回江東去的。這一路上我們死了多少弟兄再踏上這片土地,兄弟們的戾氣早壓不住了,他們渴望的是與徐漢大軍的廝殺,用鮮血去洗刷他們的仇恨和恥辱”
“興霸、子龍,你們老實告訴我,你們麾下的將士怕死嗎”
周瑜不著邊際的問題讓甘寧和趙云感到驚訝又好笑。
“沒有人不怕死。”
甘寧摸了摸自己的胡渣,雙手輕輕按到身前的木柵欄上眺望了一眼夕陽,又轉頭對周瑜說道。
“可士兵們從走上戰場的那一刻起,就每天都要面對死亡。別人的隊伍我不敢保證,但我麾下錦帆軍人人皆可為楚國效死”
非是不怕死,而是可以為之去死。
趙云心有戚戚焉地看著甘寧點了點頭,亦抱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