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知道是左泗第幾次在心里發出如此怒吼,心底冒出的酸泡泡差點沒把他理智全部溶解。
好好一位詭師大人,雙眼發紅,乍一眼看去像個被委屈到的孩子,再仔細看就能發現他眼底的戾氣。
先是輕松開靈通竅,如今一念無痛成詭師,從此還一勞永逸。什么只要不叛主就不會遭到反噬,這條件已經等同于永遠不會遭反噬。
這群凡俗庸人何德何能
“他們信奉夜游神。”
潤物細無聲的柔澈嗓音如一縷春風細雨漂洗左泗暴躁的心神。
他驚醒,理智回籠才后知后覺自己竟然心里話說了出來。
只是這回不是小神女使用詭能誘使,而是他心神失守自己失態。
我也信奉神主啊換做平時,左泗脫口就能接下這句話,然后向宓八月討要好處。這回他喉嚨干澀,在少女淡淡目光的注視下閉上嘴。
是不是真的信奉神主,顯然小神女有屬于自己的辨認方法,背后的神主又豈會不知。
往日他總是開口閉口對神主的信奉,卻達不到真正身心信奉的地步。如今想來就是一身冷汗,如果被計較,他這算是明目張膽的欺主。
“神恩浩蕩。”到頭來,左泗只能從嘴里擠出這四個字。
那股發自內心的羨慕嫉妒恨卻是怎么都壓不下去的。
只要一想到他走到今天這一步的艱難,再對比余虎的輕松。
啊
牙根都要咬碎了。
“還有什么事”宓八月仿佛看不看他扭曲的嘴臉。
左泗深吸一口氣,微笑道“嗯,還有一事要和殿下說說。”
然后經左泗的簡述,宓八月知道了他這趟去易國靈緝總督府具體都干了些什么。
他先以張小柱為理由找上靈緝總督府,再一半威逼一半利誘的讓靈緝總督府將北原城的事跡在易國國都宣揚,后面還走到了易國國君的面前,和對方達成了協議。
也不知道他具體是怎么說的,左泗這回也沒有在這方面細講,只把協議結果告訴宓八月易國國君答應國土之內可以隨意宣揚夜游神神名,并在北原城的第一座神廟建成時親自前來觀禮。
雖然對于靈州的靈修而言,根本不把凡俗大陸的一國之君放在眼里。但是這里是凡俗大陸,這里的百姓們對皇權有著根深蒂固的敬畏。皇帝的親自觀禮祭拜,是對百姓的最大帶頭作用。
聽到這里,宓八月對左泗的所作為很滿意。
不論左泗人品脾性如何,他是個能辦成事的人。
這要是換成別的靈修,大部分都做不到左泗這份上。靈修面對凡俗之人根深蒂固的優越感,讓他們未必肯放下驕傲去迎合凡俗大陸的人文風氣。
“易國國主的隊伍會在神廟建成時到達,今日和我一起坐夜來聽雪的回來的還有兩人。”
說了一通的左泗好似心情平復了不少,又或者是將心思都收斂得更深。
他笑著,又對宓八月溫柔悱惻的說“這兩人,殿下沒見過,不過肯定不會討厭。”
北原城街道。
夕陽如畫。
人來人往。
兩鬢斑白卻依舊精神爍爍的姜通走在路上。
這位靈緝總督府的總督大人,一向嚴厲的臉上,今日已經多次失態。
跟在他左手邊的高挑女子,乃他的小女兒姜朦。
和姜通一眼看去就覺得不好相處的模樣不同,姜朦的氣質很淳樸,無論男女老少見了未必會多喜歡卻絕對不會討厭,和任何人都沒有距離感的樸質。看得出來她也不年輕了,早已過了凡俗大陸正常女子該出嫁的年紀,卻只簡單束發,并非嫁為人妻的婦人鬢,說明她如今還是獨身。
她隨著姜通邊走邊停,在北原城這個相對國都而言算不上繁華的街道東張西望。
“外鄉人,外鄉人。”
聽到連續喊聲,姜朦側頭才知這話喊的就是她和父親。
那喊話的是個老人,卻皮膚紅潤,精氣神看上去很好。
他面前有個書攤。
“外鄉人,要不要買一份夜游報便宜得很,里面有陳先生的佳作,還有夜游班的奇人奇事,可有意思哩。”
姜朦的確被勾起興趣,她旁邊姜通已經向攤位走過去,她也緊步跟上。
姜通拿起攤位上疊放的夜游報,又盯著攤主老人打量。
攤主老人依舊在熱情推銷。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婦人的罵聲,“劉老兒,你別敗壞北原城的風氣,讓外鄉人看了笑話。”
姜朦望去,便見隔壁本來無人的攤子上,一個婦人走了過來。
她豎眉瞪眼,先是瞟了眼書攤的老頭兒,再扭頭和姜朦對上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