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法度,自在人心。”蕭復道,“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我知曉你害怕,可你并非孑然一身,我不是在你身邊么。”
林子葵顯然不想說這些,手掌捧著一碗快喝完的藥,問他“照凌姑娘,我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林郎你說。”
“我家書童還在行止觀等我,我得回去,免得他擔憂。你可不可以最后,幫我這一次”因為林子葵想了許久,也想不
出自己在金陵還認識誰,又有誰可信。
和他曾關系交好、林子葵尊稱過老師的御史大人,也因死諫惹怒皇帝,在金鑾殿外被打了四十軍棍,當晚回府就去世了。
蕭復找不出理由不讓他走,又因為他話中呈現的疏離而心情不快。
他自責自己離開行止觀時,沒有派人照看他,只因行止觀那地方特殊,太上皇身邊有高手護衛,只要林子葵不離開行止觀,他在那里就出不了問題。
誰知林子葵會突然自己上金陵來。
可若說后悔當初冒充肖二姑娘,那他是沒有的。
蕭復從不后悔,他這人就是個死不悔改的性子,從小便是,撞了南墻,頭破血流也不回頭。
隔了兩日,蕭復安排好京中一切事務,找了輛寬敞舒適的馬車來,元慶元武和金樽都不在京中,蕭復又在沿途安插了云南王府的人。
回行止觀的馬車有些顛簸,林子葵坐在角落里,蕭復就坐在他身旁,給他剝橘子,很細心地撕下橘子瓣上白生生的橘絡,再遞到他嘴邊去“喏,吃橘子。”
林子葵抬手接過去,沒讓他喂。
“你快吃呀,我撕了好久的白絲,然后你再告訴我甜不甜”
林子葵把那瓣橘子放進嘴里,橘汁迸在口腔里。
蕭復問“甜么”
“嗯,甜的。”林子葵天性便是堅韌的雜草,這打擊過了,他重新讓自己振作起來,到今日時,他浸微浸消的意志力,又回來了幾分。
眼睛壞了,他還有嘴,還能聽見,他有舉人功名,回鳳臺縣去,當個學堂的教書先生,就這樣度過余生也行。
他似乎是想開了,連緊繃的神色也松了不少。
金陵是非多,自己躲開便是。
那抹沉重的不甘,被林子葵壓在了心底深處。
蕭復見狀欣慰,故意把橘子塞給他手心里“橘子這么甜啊,那你喂我吃吧。”
林子葵握著這橘子,手擱在腿上“照凌姑娘,你明知我現在”
“你找不到我的嘴是不是,”蕭復躬身,把下巴擱在他的膝頭上,眼睛朝上望著林子葵的臉,手輕輕拉住他的手腕,說,“現在能找到么”
馬車一顛簸,蕭復的臉就往前磕,發冠撞在他的肚子上,惱聲道“你到底喂不喂我啊你不喂,我可就不起來了,在你腿上趴著睡覺了啊。”
林子葵看不見,卻能感受到蕭復埋在自己膝頭的氣息,腦中猛地想起那日,他將手伸進來,握著自己。
蕭復的手很大,應當是習過武,有大大小小許多繭子。
他叫自己當做沒發生,全都忘記。